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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师傅与阿香婆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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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1 12:28: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第一卷 秋 寂*
       **************

  “免贵姓康,叫我康师傅就行。”

  “不会是方便面吧。”

  “还真是方便面。没有其他优点,只有一个,可还真是方便面的本性——容易泡。”

  “呵。:)色。这么快就打广告了。”

  “色?A色胆包天之色。B国色天香之色。小姐肯定是属于后者了,不知小姐您指在下的,是指哪一个?”

  “你说我是小姐???那我就作一回小姐了。不过可不是什么国色,身上倒是有点香——在喷了香水0.1ns之内。:)”

  “香小姐芳名?”

  “……香……,叫我阿香婆得了。与你康师傅呆在一起,那真是色香味俱全了。”

  “敢问婆婆贵庚几何?A劳动节B儿童节C建党节D建军节E国庆节”

  “哈,康师傅,贵庚何意?年龄是也,并非生日。知否知否?”

  “哈哈哈哈,我康师傅岂有不知贵庚之意,笑话笑话。只怪你阿香婆错了错了。下面我用金山词霸帮你翻译翻译:How Old ? A 51 B 61 C 71 D 81 E 101 :):):)”

  “:):)见笑见笑。语言障碍既已排出,Now the answer is D。”

  “81岁的老太太上网,稀罕稀罕。看来我以后真得称你做婆婆了。:):)”

  “先别乐得慌。为了保证答案的真实性,我只好委屈委屈人民解放军了。因为我真正的年龄是解放军倒立——18。:):)不过你要称我做婆婆,我也没意见。”

  “呵,口气不小哇!你是80年生的了。80年代的小丫头居然好意思让70年代的老师傅喊自己做婆婆。”

  “你70年代?”

  “yes。79年,标准的70年代。:)”

  “呵,还差点让你给唬住了。婆婆照喊不误!:)”

  “你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是初生猴子不怕羊才对吧?!:)”

  ……

  校园里就是这么无聊,网上还是这么无聊。

  我退出了聊天室——这个没得聊也能聊完你机时的无聊之地,并不是说我还能严格要求自我,而是队干部严格要求部下,我必须赶在4:00之前返回宿舍整理内务了。

  宿舍,其实我老是觉得军队的宿舍更象是豆腐房。什么都讲究叠成豆腐块。被子,毛毯,毛巾,枕头,衣服,甚至于卫生纸卷儿也恨不能做成方的。只可惜我的诸多内务项目全都是豆腐渣工程。以至于检查的队干部要干脆把那豆腐渣被子扯开来,变成一堆豆腐脑。而且要把我这种“豆腐渣工头”的大名拿出来示众。看来以后即便是转业了,在地方上也是没得混。因为据说地方上对这种工头更是深恶而痛绝之。

  回到宿舍,大家已经又开始了忙活。警长已帮我擦了窗户,我只需整一整面包似的被子,收拾收拾抽屉壁柜就可以了。

  20分钟以后,内务全部搞定。

  我下面要做的只是坐在板凳上坐等,坐等5:00的军容风纪检查。军队里的统一管理把时间也这样硬生生的划成了豆腐块,你必须学会如何把这块与块之间的豆腐沫儿留给自己自由享用。

  而且这回我也绝不会怕再被纠着“辫子”了。在去北维的路上,我已经在芬雅剪过那又刚刚抽出芽儿的头发根了。我老是觉着这头上顶着的是一块韭菜畦。每次它刚抽出韭黄来,不,韭黑夹杂几根韭白来,便要被割上一茬。而这韭白也是在科大才培养出的最新品种。而且它们似乎正长的愈发旺盛。

  “康亦慨——”走廊里有靓妞的声音,而且偏偏喊的是我。

  My God,今天是天使们值班。

  “两点多钟有你电话,西安的,姓秋。”

  My God Once More。天使就是能带来好运。眼前这位叫什么英儿的,前世绝对是丘比特的马子。虽然我跟她几乎没什么交往,但是我敢肯定。

  “哈哈,佳人有约?!”回到宿舍,黑猫警长在笑我。

  “哈……”全班一阵哄笑。军校就如同寺院,更何况我们四院。然而偏偏是在寺院里却住着几十位天使,而且是宿舍同楼。五楼,高高居上,相当于一般寺院里的藏经阁。 

  自习室里,我决定用抓阄来决定我的决定。撕下两片纸,写上字,揉成团,闭上眼睛,摸出来一个,摊开,结果上面是“NO”。

  难道我还要继续等下去吗?以前是为了清华而放弃了帆华。现在呢,不依然是等!?

  一张小小的书签从书中滑落。我捡起它,默默的念着背面的小诗。总有一天我会把这首诗送给你的,帆华:

      笑我生性笨如牛,

      偏爱学海竟风流。

      云帆直欲济沧海,

      风华少年却白头。

  “喂,康师傅,不会吧?人家喊你说句话,你就整晚上乐成这样!真他妈也太容易泡了。”

  警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我的身后。

  我知道他指的是那什么英儿。

  “哈哈,科大美女一回头,上帝不再管地球。我还不想毁了耶稣的基督教。我今天在网上泡上了一个MM,叫什么香儿。”

  有时候,内心世界是不可能完全向别人打开的。但又为了澄清他的误会,我只有用一个误会去冲掉另一个误会。也许误会虚拟的网络比误会现实的生活麻烦儿要更少一些。鬼才知道,我下次上网,会不会再遇上那个阿香婆。

  我为自己的脸皮感到满意,李宗吾的《厚黑学》我练就了“厚”字诀。

  “西安盩厔,仙游寺在拆迁过程中,出土13颗舍利子。”我在网上滥情的发帖。期望着来自家乡周至的这条号外在网上真正做到周知。几天前的新闻联播我没有看,然而道听网说也没什么错儿,网络本身就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况且大学二年级学生,也完全不必象小学二年级那样对“要诚实,不撒谎”那近似于《三字经》似的《小学生守则》再敬若神明。

  “嗨,康师傅。好久不见你泡吧了,该不会被哪位MM真泡上了吧??——阿香婆。”

  “康师傅不能整天泡着吃,网吧也一样。”Morther_De,没有纪律这根高压线,我会象基督教徒般,如此禁欲吗?

  “你是西安的吧?”

  “看到我发的BBS了?你还不笨,还不至于属于经典的‘大愚弱智’型女孩。 盩厔是我家乡。”

  “盩厔,怎么拼啊?我这叫‘大智若愚’吧!:)”

  “盩厔,取盩山厔水之意,南依秦岭,北傍渭水。现在简体以改作‘周至’。不过我更喜欢古体儿。”

  “挺文气的名字。”

  “文气?我们县的老县长当年写的流行歌曲,那才真叫对着后脑勺kiss——文(吻)歪了。”

  “:):)县长能写出啥歌来?瞎掰吧!”

  “你知道谁是我们的老县长!——白乐天,白老县长。”

  “真挺乐天的——白乐天。?”

  “千真万确。他老人家当年就是在仙游寺,这次在拆迁过程中发现舍利子的仙游寺,写下了千古流行的好歌金曲——《长恨歌》。”

  “白居易真作过你们县的县长?”

  “虽说白居易是县长,但全县人民还不是得听老子的! ” 我又抬出了老子。就如同我好多哥们跟女孩谈恋爱,老是喜欢抬出自己的老子来一样。不过,我抬的并不是自己的老子,也不是为了谈恋爱,而是为了谈天,如是而已。

  “听你的?又瞎掰了吧?”

  “呵,:)老子? A 我自己。B 我老爸。C 老聃。 Here The Answer Is C 。

  “老子他老人家整天价在我们家乡的楼观台讲经布道,只冲他嘴角的白沫儿,你也不能不给面子,不听吧?”

  “西安城的古迹名胜真的不少呵。你们家乡的旅游业经济很发达了。”

  “别提经济,一提这,我就想跟我一个老乡急,那个老乡叫赵公明。他倒是知道响应小平同志的号召,让你们南方先富起来了。什么时候我带你去他家——公明洞走走,你就知道他自己的家里有多么SHABBY,他自己有多么SHABY了。”

  “不会真是瞎掰吧?你们县真有才子白居易,又有财神赵公明的话,我有空一定去你们那儿玩玩。本小姐可是最喜欢游山玩水了! :)到时候作我导游吧。”

  “No Problem。 我吃住行三包。而且绝对是四星级水平。”

  “四星级水平?该不会是指我付你的饭钱与房租吧? :):)”

  “说老实话,你是我肚子里的四大莫克——胃吗?因为我听说通往男人心脏的捷径是胃。而你是真猜我心坎里去了。:):)”

  “No。是肠子,而且是一段香肠。:) :)”

  “对,肠子直接连在心上,根本连捷径也不需要了。:)” 

  我走在学海路上,脑子里是精奥的相对论在飞旋。

  爱淹死他(Einstein)讲的没错。

  证明如下:

   [例证法]

    在队部与队干部谈心是度日如年。

    在网上与美媚儿聊天是度年如日。

    故相对论正确。

   #证毕

  如果队长是位美媚……

  没有如果,因为我看到“警长”了。科学思维无奈就这样被打断。其实,我的视力很差劲的。警长也长得水分十足。然而他旁边有着另一位警长。他是又黑又胖,她是又白又瘦。他是黑猫警长,她便是白猫警长了。对,白猫警长,哈哈。

  我为自己的这一灵感火花感到欣喜。更为自己视力的超水平发挥感到吃惊。或许狼群中,在有同伴搞到猎物的时候,其他狼即便是正在打哈欠,也能马上打一个激凌。这是一种潜质。

  “主席……”我带着谦恭的口气老远的招呼。警长姓毛,人称黑毛警长。然而我则常称他作主席。这其中确实带着我个人的一点崇拜。他指点美女,激昂话题,是我们班每晚卧谈会的黄金栏目。

  然而警长A和警长B都没有理会我的热情。那个B(???!!!:))依然还在银铃儿似的笑着。我犹如5000米测试刚过,浑身热气,却被一头按进了水房冲了个凉水澡。那声也就成了“哗--哗”声。或者是一张热脸被贴在了别人又冰又凉的屁股瓣上,刚好两瓣。而那笑依然是“哗--哗”声。

  唉,经过达尔文的进化论,20世纪末的乌鸦再叨到一块肉时,fox再向他打招呼,他绝对不会再张口回应一句“hello”了。更何况那块肉又白又瘦,确实相当不错。

  熄灯了,因为有人查哨,卧谈会推迟了十分钟方才开始。

  “午夜一加一,无知加白痴。”警长在嘲讽着电台的同时,还不忘插上耳机,让曾勇教授继续着往耳孔里灌水,口水。虽然曾教授讲话时,夹杂着浓厚的湘音,象嚼着一只口香糖,十分令人不爽。

  “峰磊,你下午去哪儿了,4:30才回来?”这是班长的声音。

  “我……我……”警长此时更像一个案犯,含糊其词。

  “坦白从宽吧。我在路上看到你跟张艳了。”我分明怀着一丝报复心理。

  “哈,哈……”

  “笑什么。英雄本‘色’。”

  人的恋爱,就如同羊吃白菜。

  我的多情,是因为体内的荷尔蒙。

  倒是你个死康师傅,抓紧时间去泡你的刘英吧。不然,过不了几天,她就是毕涛的人了。唉,其实大沿帽本身就是绿色的,再多带一顶也无所谓,呵。”

  “毕涛?……就凭他那个龌龊形象,只配作丐帮帮主。还想讨乞丐婆?”队里几个学习狂人,东邪西毒,南帝北丐。我最觉着北丐这名号取得贴切。成绩自然很牛,然而个人卫生实在不敢恭维。他的衣服,真让小学生参观后,再以此写一篇作文,则作文里十有八九用的频率最高的一个词是:“绿油油”。

  “吃醋了不是?……”

  我被将了一军,便马上缄口了。幽默属于优势者,劣势者只有沉默,这是生活中的一个真理。我目前的成绩,根本与北丐不在一个数量级上。而且我潜意识当中也真真有一股醋意。人就是这样,看到别人吃东西,自己咽喉便不由发酸,特别是穷人。

  “我想作一位旅行家,遍游祖国的壮丽河山。欣赏南方水乡的明秀,感怀北国莽原的雄壮。康师傅,你教我学陕西方言吧。”

  “你想学哪些?”

  “你这是同意了。真是好师傅。随便教什么都可以。”

  男人和女人之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特别是男孩与女孩(姑且这么认为吧。)网上更亦是如此。只是生活中与女孩聊天是君子动口,用嘴聊。网络上与女孩聊天是痞子动手,用手搞。这可苦了我的手指儿,我双拼的速度实在与我写毛笔字儿的速度相差无几。

  ……

  “首先称谓上便很有一说。走在西安大街上,你听到陕西人说‘喔-不是个东西。’千万别以为陕西人忒谦虚。‘我不是个东西。’挺滑稽的,其实这是在说:‘他不是个东西。’骂别人呐。喔,第三人称代词,‘喔’,他也。

  “然而你走在西安大街上听到陕西人似乎一脸义愤地说‘饿死天下最混的王八羔子’时你千万也别上前帮腔:‘对,饿死王八羔子。’他这时才是真正在谦虚呐。‘我是天下最混的王八羔子。’饿,第一人称代词。我,饿。这可能与陕西人老是填不饱肚子有一定历史渊源。

  “你走在西安大街上,可能会看到四十多岁的人管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叫爸爸。甚至是一连管好几个叫爸爸。你千万别紧张,以为这有违遗传学基本规律。陕西人口中的爸爸,多半时候相当于你们南方人口中的叔叔。是指父亲的胞弟甚至堂弟。而管亲生父亲也有叫爸的,但似乎叫‘大’的更占比例。

  “你现在走在了西安的大街上,可能又看到了另一桩奇怪现象,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甚至于五六岁的孩童,管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肉麻地喊‘老婆’。急得你想去打110报警,以为这有违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社会主义婚姻法。陕西人管祖母辈的老太太单称一个‘婆’字,再长一辈,再加一个‘老’字,以示尊敬,称‘老婆’。”

  ……

  “康老师傅。我这可加了一个‘老’字,以示尊敬噢。你应该知道什么叫礼仪之邦吧。”

  “对,来而不往非礼也。阿香老婆。”嘿嘿,老虎刚学了两脚猫的功夫,就对猫下“脚”了。幸好,猫没有教老虎爬树。就跟我没有教阿香关于老婆的二义性一样。

  陕西人管老奶奶叫“老婆”,但是同时也管自已的媳妇叫老婆。这足以让外地人昏头。但陕西人自己绝对区分的清楚。称老奶奶时,“婆”字音节上扬,更近于普通话音系。称媳妇时“婆”字音节下仄,则更具有陕西方言的音色。看来,阿香老婆永远要自我陶醉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盲区中了。

  “另外还有个别变音,也需要注意,比如管‘下’叫‘哈’,‘下雨’叫‘哈雨’。”

  “那老外去你们那儿旅游,肯定都要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摸不着头脑了。”

  “why?愿闻其详。”

  “老外冲着你们就喊哈流、哈流(hello,hello),能不遭打吗?”

  这样的学生,再教下去,“师傅”真要被卖了,还不知道是“老婆”干的呢。我决定留下些看家本领,而只讲门面货了。就跟大学物理老师离开教学大纲而去大讲了几堂课的Maxwell、Newton、Einstein的生平传记来充斥教学内容一样。我打算改扯思想观念、人情风俗了。这些东西正因为玄乎,扯起来如同《周易》一般。才让听众如同吃棉花糖,看起来好大一团儿,吃起来好大一会儿,而实质上包含的C12H20O6却少得可爱儿。

  “一个旅行家,只学会了方言还远远不够,你必须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就如同你到了广州,见面打招呼是‘发了没?’一样,你到了西安,见面打招呼就得是‘吃了没?’这叫入乡随俗。”

  “这跟陕西方言没关系吧。”

  “有关系,你见过外语学院只开《English course》而不开《英美风情》的吗?肯定会出问题。

  不信的话,你又走在了西安的大街上,不,这次是小街上,是陕西农村的小街上,比如我的家乡。而你事前并没有仔细听’康老师傅’的话,其中有一条是当地孩子取名都有特土特俗,叫狗旦牛旦的抓起来便是一大把。你为眼前的北国风光所陶醉,而且风景里有一个土气中带有灵气的小男孩在害羞的望着你--这个奇装异服的旅行家。从而构成了一幅绝好的《陕西娃》画卷。你准备用你的大手笔来描绘下这幅美丽的风景线了。你肯定这如果拿出去,绝对能获得年度最佳作品奖。你打开了画夹,准备写生了。画夹,这是任何一个稍有点诗意的旅行家所必备的,不,所必背的。”

  “有BBS快放,BBS者,‘匕’‘匕’‘尸’——‘屁’也。”

  “好,你迅速用粗黑的碳画笔头构届了小男孩的轮廓,该填上淡淡的颜色了,涂、抹、皴、染······这当口上,又出现了一个更小的小男孩,大概是第一位男孩的弟弟吧。他更大胆些,竟上前来看你的杰作。你对他的红脸蛋就是一个亲吻。可能是由于他的天真可爱,也可能是由于他的红朴朴的脸蛋更象两个大红富士Apple吧。而你最喜欢吃红富士。总之他撒腿就跑开了。你继续给他哥哥写生……”

  “有屁快放吧,我真要当机了。”

  “好,不过该放狗屁的不是我,因为这时候男孩的妈妈赶来了,气呼呼地指着你说:‘你不放狗屁也就算了,你还咬起我家的狗球来了。’你这时,才想起了我的那句话,知道这地方叫狗屁狗球的小孩是一大把。”

  “呵,呵,:)康师傅,康狗屁,你真是属羊的吗?应该是属蛇才对吧,太毒了。”

  “拜托,未婚男人的年龄不要随意篡改,就跟已婚女人的腰围不要随意放大一样。而且拜托again,以后说话别再‘吧’来‘吧’去的了。”

  “哦,是吗?这可能是习惯吧,呵,呵,又吧上了。”

  “你终于还是说了个吗字,但是你说过的吧字比吗字多了何止十倍。我是坚决的女权主义者,绝对反对这种‘吧吗’的不均衡歧视。”

  其实,更深层次的意思我不便表明,“吧”“吗”均属语气虚词,都可表示一种询问语气。但二者颇有区别,“吗”是一种更纯粹的疑问、询问、请教语气。而“吧”则在询问中,已经隐含有询问者的主见了,只不过是需要你的一些认同罢了。特有主见的女孩子只配“警长毛”这种情场高手来玩转,象我这种“三脚猫”自是祈祷所遇到的女孩子“吧”字越少越好。况且刚才还被她学到了三脚中的两脚。

  可惜我把这套直可比高中语文老师分析高考试卷时那种曲里拐弯、七绕八绕、云里雾里、高深莫测的理论硬生生地咽到了肚里,而另掰出一套说教来。

  ……

  那边可能真当机了,我屏息凝视着屏幕上的细微动静,实在比看成绩公布单时要仔细、认真多了。

  “阿康,我有些累了,你也下网吧。”

  “拜托,又来了不是,难道你非要喊下网叫下网八,下机叫下机巴,上网叫上网八,上机叫上机巴吗?我可是又说了一个吗字,绝对的女权主义。”

  “呵,呵,别瞎扯了。下网,好吗?”

  ……

  “Hello(哈流),康师傅。:)”这是打招呼吗?

  “Helloer,阿香婆。”我这是正当防卫。

  “Helloest! 康狗屁。”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是如果是美媚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人是谁?天可怜见。

  ……

  “阿康,你身边有不少女孩子吧?”

  “惭愧,惭愧。纵使身边girl多,不能kiss奈若何?”我这是标准的打肿face充胖子,其实连“温饱”问题都尚未解决。算是有一个秋帆华,然而远在西安,好比是镜子里的馒头--看得到,吃不到,而且根据光学惠更斯-菲涅儿原理,镜子里看到的绝对不是真的馒头,而只是馒头的虚像。所以,我能看到的也只是一个“虚像”,一张帆华的photo而已。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这包康师傅,绝对是坏到不能再‘泡’了。:)”

  老天,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但是,轻伤不下火线是我解放军指战员的英雄本色,所以我依然坚守在网路上。

  ……

  以后的几周,网上两个无聊的人从“哈流哈流”聊到西部小吃的口水直流,聊到三峡水库的大坝截流,聊到98抗洪的滚滚洪流,聊到国有企业的下岗分流,聊到克林顿与莱温斯基的快活风流,聊到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沧海横流,聊到后唐主李昱的一江春水向东流。就差没聊到大气层的对流与大西洋的环流。

  目的只有一个,将无聊的时光无聊的“流”过。因为我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打发时光的方式。

  也可能是我需要在网上找回以前的自我,另一个快乐的自我。因为在校园里我依然只有消沉与沉默。成绩平平,表现平平,相貌平平,我都怀疑,放下花名册,队长是否会一口喊出我的名字。

  至于帆华,上次那个电话后,再没了音讯。我根本不知道她补习了一年是否考上,更别谈现在的通讯地址!我只能眼巴巴地期待第二次“福音”的降临,当年革命先烈们单线联络的滋味原来如此!

  我感到自己象别里科夫,我也正在为自己营造着一个可怕的套子--网吧,BBS,聊天室。

  更像李登辉。李登辉是“手淫台湾,意淫大陆。”我怀疑自己正在手淫阿香,意淫帆华。

  午休。

  “康师傅--电话,快点!”黑猫警长扯掉我的耳机,将我从孟庭苇《冬季到台北来看雨》的歌声中拽醒。

  ……

  “喂,慨子吗?我是秋奇。”

  “噢,秋奇儿,哈哈。。。你现在在哪儿?”听到高中狐朋狗友的声音,我心怀马上骤升50摄氏度。秋奇是帆华的堂哥,我与他能交上铁杆兄弟,心理医生称为“爱屋及乌”,政治家们称为“曲线救国”。只记得当时他自称“秋奇儿”,也不知是想与“丘吉儿”拉关系,还是想与“苏乞儿”套近乎。后来竟这么叫顺口了。

  “上次给你打电话,你不在。”

  “啊?上次是你?大值日只告诉我说姓秋,我还以为……”

  “你该不会以为是帆华吧,看看你,想我妹妹快想疯了。”

  我也为自己的可笑,笑咳了。

  “我现在在西安理工,今年刚来。咱好多哥们儿,补了一年都考上了,不过学校都很水。”

  “你别兜圈了,吊我胃口了,帆华现在怎么样了?”

  “帆华……她倒是也考上了,志愿报的是陕西师范,结果被调配了,学校在北京,学费又高。你知道,她家境并不是太好。所以她并没有去,依然在一中补习,明年如果考上师范的话,毕竟可以让家里省不少钱。我这儿有她补习的地址和她房东的电话。”

  我心爱的人儿。

  你心里该是多么痛苦。

  身体也一定更加瘦弱了。

  我多么渴望飞到你的身旁。

  陪你共同走过人生这一段坎坷。

  挂上秋奇儿的电话,我马上便拿出IC卡给帆华打电话了。

  ……

  “喂,大伯,麻烦您找秋帆华接电话。”

  “噢,你是指楼上住的那个女孩吧,她上课去了,晚上10:00才回来的。”

  ……

  从中午12:00到晚上10:00漫长的3600秒。比军泳课上的潜水训练都让人感到窒息。

  ……

  “喂,请找秋帆华。”

  “亦慨,是你!?……”那边接着便是长长的沉默。

  “咳,嗯……”我的咽喉也好像卡了一根棉球,准备好的语言也全“咳”到Java(瓜哇)国去了。

  “你感冒了?”

  “嗯,咳……”我这是标准的Java语言了。

  “你多注意身体。”

  “你也一样,西安现在一定很冷的。”幸亏长沙不像西安那么冷,我僵硬的舌头才很快活转过来。

  “西安最近一直旱的比较厉害,倒不是特别冷。”

  “嗯,噢,西安下雨了,玉米是这两天甩缨吧,下雨对玉米授粉有影响的……”这绝对是没话找话,既充斥了话题,又可让帆华觉着我还没有忘记自己是农民的儿子,谈话中仍带有泥土的芬芳。我为自己的聪明狠劲的向后捋了一下头发。古人讲究聪明绝顶,我不希望绝顶,聊以捋顶意思一二。

  “呵,呵,亦慨,你可能听错了,不是下(音哈)的比较厉害,是旱的比较厉害。”

  终于听到她的笑声了。但是我却马上感觉到了尴尬,尴尬的厉害,倒不是因为我把旱的厉害误听成了“哈”的厉害出了洋相,而是因为我由“哈雨”哈的厉害,转而想到与阿香婆在网上的“哈流”哈的厉害。继而我耳根发烫,烫的厉害,幸而是在打电话,她不在眼前,否则她一定以为我正感冒发烧,烧的厉害。

  ……

  “亦慨,长途电话太贵了,你给我写信,好吗?……”

  “嗯,噢……”我及时回过神来。

  ……

  星期六,我破天荒的坐在了01教学楼里。我不准备再去网吧聊天室了。而在自习室总比在宿舍里清静得多。

  《电路分析基础》、《复变函数》、《概率论》一大堆作业却只让我有事可做了一个上午。为了打发掉剩下的一天半时间,吃完午饭,我只好去西门外租借武侠小说。岂料目前“拜金”主义,“复古”主义--拜读金庸,复习古龙者,远不止我一个,《金庸全集》《古龙作品集》均已被人捷足先登。

  我只好折回教学楼,打开李翰荪主编的《电路分析基础》来“以茶代酒”。--课本是茶,武侠是酒。未想一个下午,竟也品读的津津有味。看来一杯好的毛尖和一瓶好的茅台一样,同样可使人上瘾。

  然而到了晚上,却让“警长”打搅了我品“茶”的雅致。

  吃完晚饭,我照例又去了01-310教室,书包我一整天都扔在这里,以免突然间将书包从宿舍里提进提出,让舍友们为我的“浪子回头”大跌三幅眼镜--同舍8人,算上我,四幅近视镜。

  可怜我如此一幅菩萨心肠,竟差点把自己的一幅眼镜跌在了毛峰磊这只四眼黑猫怀里。

  因为当我一脚跨进310教室时,他同张艳不知何时,已凑在了后排西北角上,并且老远冲我挤眉一笑。

  我使了“九牛”之力(九牛者,9牛顿也),才将面部肌肉挤成微笑状,匆匆走向后排西南角,取出书包,惶惶然抬脚踅出01-310,徆徆然拧身折进01-309,双手摊开书本,口中即兴哼着变调的军营歌曲自我安慰:

  你谈你的情哟,我看我的书……

  你有儿女情哟,我有相思歌--

  秋帆华——

  一旦这三个字闪电般在脑海中划过,海啸便爆发了。

  我要写信,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三个小时,所以信很长,埋在心头四年多来的话语全都蹦向笔尖。写了四页之后,意犹未尽,剩下的词句也都化作一股气一股脑排出了体外--我挤了一个屁。凭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一气呵成”的那种酣畅淋漓感,如果“屁”也可以算作“气”的话。

  抬起头,教室里早已空无一人,不,空有一人,空有我一人。

  再看手表,9:45,离晚点名只差15分钟了。

  星期一上课,照例各区队间依次调换座位。这样一区队又调到中间,同女儿国——四区队毗邻。与我接壤的是刘英,上次值班时害我将秋奇儿电话误作秋帆华电话的刘英。更可气的是,她竟朝我报以淡淡一笑。哼,朝我笑,分明是嘲笑我嘛。

  电路分析课。

  “上周五留的思考题有谁作出来了?”林老师一上来就提问了。她30岁上下,150公分左右,黑猫戏称曰“三小”老师:年龄小,个头小,脾气更小。然而上她的课最让人发怵,她的问题忒多。

  如果说一个学生爱提问,还有可能受到老师的欢迎的话 ,那么一个老师爱提问,则绝对不会受到学生的欢迎。

  万幸,今天这个问题,我昨晚自习时已经做出来,耗了我二十分钟,总算可以换得我此时坦然的坐在位子上。

  “毕滔?”老师摊手示意学习狂人“北丐”回答。我斜倪一眼刘英,她有些不自然的埋下头忙着翻书。

  “用mesh法,设出各网孔电流列方程组,即可求解出答案如下……”

  万幸没有抽到我,我的思路与北丐好象有点不同,可是……

  “大家同意吗?”

  “同意。”

  凡是学习狂人的答案都是标准答案。

  凡是标准答案都是正确答案。

   --这是学生中的两个凡是

  “可以更简单点。”我举着手倏地站了起来,等明白过来自己的举动,已经来不及悔改了。

  林老师示意我说下去。

  “此题电路可视为左右两部分,即左右两个广义节点组成,又由于两者间以单根导线联接,由kirchhoff定律可知中间这根导线上电流为0,然后又由于右边电路为无源网络,故其各支路电流也均为零,只需用mesh法解左边网络即可。”

  “哗--哗哗哗哗”这是我在大学里所得到的第一次掌声,高中那个整天生活在掌声中的时光已经十分遥远了。

  我感觉到身边刘英掌声也鼓得挺起劲儿,似乎并未因为我在“北丐”头上动土而动气儿。

  “请问你叫……”林老师满意地点着头,微笑着,露出小小的两颗虎牙。

  “康师傅,不,康亦慨。”又是毛峰磊那个黑猫在乱叫。可想而知,下面又是一阵哄笑。

  四周,28天了。

  帆华没有回信。

  没有帆华回信。

  我已不再上网。

  网上不再有我。

  看书,拼命看书。

  学习,发狂学习。

  这是一种渲泄。

  只是更加沉默,除了课堂上逐渐多起来的发言。或许只有在林老师的微笑中,我才能找到一点安慰和自信。

  “康师傅,该不会真失恋了吧,刘英有什么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科大找,本来质量就……”烦人的黑毛警长又在耳边絮絮叨叨,喵喵喵喵吵个不停。

  “shit!别再把我跟她扯在一起,我不揍你,毕滔也要揍你了。”

  “要不就是网上那个香儿了。嗯,难怪整天泡在自习室里,不再出去上网了。嗯,这是典型的在失恋中崛起…”他随之擎起一只右手,像自由女神,或者是董存瑞。

  “扑!”我忍不住笑了,“网上自古无娇娘,我会为情苦断肠?”

  “那就陪我上网去吧。”他一扭身,“啪”一响亮的响指。“Follow me。”

  还真有周星驰饰演的江南四大才子出游的味道。为了证明我“没有失恋”这一清白之身,只好舍命陪“才子”了。而且我感觉正与黑毛越走越近。

  北维网吧。

  黑猫登陆后,马上对在线的众多MM频频乱叫。

  “你这样滥,对得起张艳么?”我无法忍受他的叫春,给他发了一个帖,希望他悬崖勒猫。当然他身在咫尺,但网虫都这样,总懒得动口,只喜欢动手。

  “我这叫大面积撒网,重点培养。你懂个屁?太忙,别打扰我。”

  他回的帖气的我给他连发了4个WC。

  正气犹未尽,便有帖子来了。他反击得倒挺快。忙打开来欣赏。

  “呀,康师傅,阿康,找到你真好。”

  冤家路窄,来帖的不是叫春的黑猫,而是“哈流”的阿香婆。而且她竟然用了个“找”字。我凭生第一次有了一种被人追杀的感觉。

  “我不好,但是活着。”我应付一句,急忙报警,不是打110,是报告黑毛警长。毕竟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

  “康师傅,该回去了,3:00要检查军容风纪了。”黑毛警长替我解围了。

  “阿康,你是军人?!呵,我可一直认为解放军个个都是英武威严的呢!”黑猫这个混账,什么借口不好找,偏要说军容风纪检查,暴露我身份不说,还让几百万中国人民解放军跟我一起遭人奚落。

  “见笑,见笑,再见,再见。”总算下网开溜了。

  “难怪不去上网,原来是遭遇恐龙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况且有我警长护着,你不用怕。”

  于是为了不拂黑猫的面子,以后我又间或上了12次网吧聊天室,结果“军容风纪”4次,“军事训练”8次,警长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良策。

  “毕竟我只是一只黑猫,而对方是一头恐龙。”他总能找到借口。

  其余的时间,我还是发狂似的学习,而课堂和自习室也逐渐成了我新的套子。尤其是上《电路分析》课。每当我看到林老师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冲我微笑时,便有种沐浴春风的感觉。

  “毛主席”冲我开玩笑着“指示”: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赶超学习狂人。

  他无法知道我内心真正的苦楚,阿香婆的穷追不舍,让人亡命于Internet,而帆华却依然杳无回信,我真都快要崩溃了。我不知道心中这面爱情的红旗还能够打多久。

  13,这个数字西方人认为是不吉利的。

  而我再同黑毛第13次上网时,收到了一封E-mail。

  “阿康,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使你不再理我。原以为遇到你,我会重新拥有快乐。谁知,这一切却转瞬即逝。流下一颗泪珠,在伤心的角落。阿香婆 1998.11.29”

  最后,毛峰磊以他作为警长那缜密的侦探推理思维,和作为主席那丰富的阶级斗争经验,足足3分钟后,得出一条似是而非的结论:“不象是恐龙吧?!”

  我对他的神经过敏感到无奈,这是情场高手的悲哀。

  我决定对阿香改变战术了。我不能对不起帆华,但也不想因此而伤害阿香婆。毕竟在我最消沉、狐独的时候,与她聊天,曾让我找到了一丝慰藉。

  “对不起,呵。这一段时间,忙着复习应付考试,所以上网少了。并没有不理你。”这是我好久以来,首次在网上先去找她搭讪。

  “你看过我发的E-mail了?你不必找理由的。一个军人应付什么考试?”

  糟糕,又说漏嘴了,然而为了解释“清楚”,只有暴露身份了。

  “呵,呵,:)我是一名军校学员,一名军中的二杆子,一手要握好枪杆子,一手还要握好笔杆子。当然要应付考试了。”

  “哪所军校?”

  “国防科大。”

  “呵,呵:)谢谢你告诉我你的学校。”

  老天,又着她的道了。

  “不谢,知道我地址的人很多,还怕再多你一个?我女友,她是不会介意的。”我这是故意将话题往帆华身上扯。

  好长一段时间……

  “她,她很漂亮吧,只有‘天香国色’才配得上你的‘色胆包天’呵,:)”

  “可不是什么香儿,脸上倒是有点色,在被我画素描时,抹了炭黑,却还没有觉察到之前。”

  “坏!”

  “所以跟我交朋友,你可要小心噢!”

  “你我交朋友?!你不怕她往你这包本来就坏透了的康师傅上再浇上一瓶山西老陈醋啊。 ”

  “女朋友与好朋友不一样的。一个是点,一个是面,点面结合,才叫健康男人的生活。而我本来就姓康,哈哈。”我暗自提醒自己,要绝对划清两者的界限。

  星期一,来上《电路分析》课的是一位老教授。

  “你们的林老师病了,剩下最后一章由我给大家上。”

  这一节课上,我发现军装上的一颗钮扣掉了。

  下午,队里的学生骨干去科大医院看望林老师。

  黑毛对着班长,拍着我的肩,半开玩笑着说:“林老师最喜欢的是康师傅,带上康师傅,保证她的病马上好了一半。”

  然而下午自习课,我并没有去看林老师,只是看了一下午的《电路分析》课本。我不是学生干部。

  只听班长回来讲是胆结石,而最后一次课,我们谁也未觉察到,林老师是用教杆抵着肚子支持到最后一分钟的。

  星期五,最后一次《电路分析》课,林老师还是没有来。讲完课,老教授嘱咐大家认真复习,下周四考试。

  马拉松式的期末考试又要开始了。

  周六,复习了一整天《电路分析》,晚上却又被警长拽出了自习室。

  他是立场坚定的无神论者,非但平时不烧香,临试也从不抱佛脚,依旧上网。找网上的MM,大面积的撒网。

  “*^*阿康,等你好久了。你真是每逢周末才上网呵。”见鬼,又是阿香婆,而且还被她总结出来了,康师傅上网的时域定律。

  “好久?”

  “8小时47分钟10秒。”

  “1小时4块,35元1角4分4厘,哇噻,你可以买一箱康师傅了。”

  “少臭美了,康师傅,What westeast?:)我早就泡腻了。”

  “麻烦你翻译成中文,好不好?你才臭到美国去了。”

  “康师傅--是-什么-东西:)”

  “别当面捧我,好不好。嘴上承认我还是个东西。(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心里却一定在说我不是个东西,典型的Mouth Yes Heart No。——口是—心非,呵。:)”

  “*:)*, 呵,呵,兵痞康。我要下机了。一整天还没吃‘什么-东西’呢,告诉我下次什么时候上机吧。免得我又瞎等大半天。我可耗不起时间了。我们也要考试了。”

  她居然也要考试,肯定是学生了。嘿嘿。

  “干脆以后发E-mail吧,鬼才知道我什么时候上机。”

  我不想泄漏自己的时间表,我不想让她是鬼。

  复习,复习,还是复习。《电路分析》刚考过,《复变函数》、《概率论》又将接踵而至。

  两周以来真累得人够呛。更可气的是黑毛警长忙中添乱,躺在了医院,害得全班人都得去轮流照顾。长沙的冬季潮湿多雨,流感病菌好像并不理会科大校园属于军管区,照样无证越境。黑猫就这样成了一只病猫。

  张艳和其他女生纷纷前去看望,免不了带很多康乃馨,香蕉和苹果--给警长一份“精神安慰”。

  我和班上其他师兄弟前去照料时,自然会带很多面包、香蕉和苹果--回来全班一同“物质分享”,就差没把康乃馨也给“分享”了。

  下午自习毕,我又去了医院。

  “康师傅,林老师在3楼306病房。”警长看我进去,合上《复变函数》课本,说,“你顺便去看看吧。”

  于是我从警长的床头带上了面包、香蕉、苹果,这次还有康乃馨。

  “借花献佛啊,你?”警长冲我佯怒。

  林老师看到我很高兴,笑了,又露出那洁白的牙齿。

  “带这么多东西,想撑死老师啊?”

  “呵,不,嗯。”我发现我的舌头一到这种场合就掉链子。

  “这两天很紧张吧。电路试卷,张教授给我看过了。你95分,对吧。”

  是呵,这是我在大学里第一次突破90分。但不能在林老师面前喜形于色,我只略微点点头。

  “由于粗心,第4题把电流方向搞反了,本来完全有可能打满分的。以后搞科研,半点大意都来不得的。”

  “嗯。”我低着头,脸有些烫。

  “当然,考试出错是难免的,但是考完试要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错。同样一种错误,尽量不要让它出现第二次。”

  “嗯。”我搓着手。

  “行了,不耽搁你时间了,回去好好复习其他课程。老师没事,胆结石。后天尽一步检查后,做做手术就没事了。”

  我带上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林老师斜倚在床上,仍冲我一个微笑。牙齿洁白,特别是那一对小小的虎牙。这幅画面,在我一生的记忆中定格。

  《概率论》和《复变函数》试卷,我答的格外认真。

  星期二,《概率论》成绩单公布了,大家都凑在布告板前,扎成一堆,个个伸脖子,踮脚,象被一只无形的手拎着脖子提起的鸭子。我试了两次都没能挤进去。于是就干脆做了一只被遗漏在了外围的鸭子。

  三分钟后,从鸭群中钻出来了一只黑猫,冲我狠狠的一爪子,“太牛了,100分,康师傅。”

  我笑了,并不是冲着黑猫的一爪之仇,一笑了之。而是因为我仿佛看到林老师正在对我微笑,是冲着林老师的两颗小小的虎牙笑了。

  “喂?!哈哈哈哈……”

  猫在吼,猫在叫,狼猫在咆啸,他XX的吓了我一跳,他还要继续大声的笑。难道是突发性狂猫病?

  但是我马上就推翻了自己的这一猜想。原来我刚才是冲着刘英在笑。更确切的按照因果来讲是:

  刘英先冲着我笑,我后冲着刘英笑,结果警长冲着我俩大笑。

  “考得真棒!”刘英又一个微笑,再瞪警长一眼,便上楼了。

  这走廊的灯也太暗了。我的一个四妈(smile)就这样被刘英给“拐骗”到手了。

  我只有狠狠地踢了警长一脚。这次不是报警,而是想让他那“哈哈-哈哈”的警笛声赶快熄火。或许他那笑声比真的警笛还要聒噪3分贝。

  第二天,《复变函数》成绩也公布了,这次最高分是有南帝之称的王力,98分。我,92分。不知道又出了什么错。黑猫警长也没有冲我又是一爪子。而是耷拉着脑袋,又成了一头病猫。或许真由于前几天的流感病毒入侵警长“猫”脑CPU主板,导致他系统出错。总之,他闯了他大学以来的第一次红灯。全队6个不及格,他是其中一个,56分。

  我退到了外围,12:00,该我值班了。

  扎上武装带,带上大沿帽。到值班桌前,我换下了班长。

  刚坐定签名,毕滔便走过来了。冲我点点头,便提起了桌上的值班电话筒。这是军线,无需磁卡。所以打校内电话,人人乐此不疲。幸亏不能拔民线号码,否则社会上又要多两个下岗职工了,中国电信的。

  “喂,李老师吗?……对,是毕滔……请问老师,我试卷上都做错了哪些题?我只考了90分。”老天,只考了90分,这狂人,真狂的可以。

  “……第四题,应该是对的吧?……好,我下午去……”

  “你第四题也是认为命题为真?哈,哈,英雄所见雷同。”我为与北丐这种狂人能“错”在一起而感到一丝惊喜。

  “可惜与老师的答案相反,常使英雄泪满襟啊。哈-哈-哈-哈”豪爽的笑声,真颇有北丐洪七公的风范。

  “你下午去找老师吗?”

  “嗯,你也一起去吧,一起讨论讨论。”

  刘英走过来了。

  毕滔低下头,拔弄着桌上的值班记录薄。我突然记起了什么,忙站起来。

  “刘英,上一班11:30有你电话。”

  “谢谢。”她停下来翻记录薄。毕滔向我抬抬手,走开了。

  “怎么没写男的女的,校内的校外的,电话号码和具体留言啊?”

  “不知道。”我心中一阵窃喜,嘿,最好是什么都没写。班长终于替我出了口不太顺溜的恶气。

  她又翻到下一页。

  “呵,你字很潇洒呵,签名很帅呵。”

  “搂个四妈,搂个四妈。”我又想起我昨天的那个‘四妈’了。

  “什么?”

  “Look smile,Look smile,见笑,见笑。”

  “哈,哈,哈…”又是豪爽的笑声。根据我电磁场专业的有关知识马上便计算出其频段、功率密度、衰减系数、特性阻抗竟与其老公北丐的如此吻合,简直如出一辙。

  “你为什么不在墙报组?”她屏住了笑。

  我这才想起来她是团委宣传组组长。

  “报告刘组长,我可是良民。”

  “什么意思?”

  “不会强暴(墙报)”。

  “哈-哈-哈-哈,你真逗,”她扭身上楼后,我狠狠的进行了自我批评,我总是这样,与男生交往,初交是君子,深交是痞子。与女生交往,初交时便是痞子了。虽然到深交时绝对会是君子。但后者根本无法证明。因为根本没有哪位女孩敢有这股为了科学预言的验证而冒险牺牲的精神。虽然我丝毫不怀疑我这一预言的正确性,就如同我不怀疑爱淹死他关于不存在超光速物质的这一预言的科学性一样,但是我还是不能原谅我自己。我对这种“初交女孩痞子综合症”在思想深处进行了猛烈地批修斗私。

  第四题是一道开放探索性题目:

  “ 试猜想(Z1·Z2)a=Z1a·Z2a是否为真命题,并对你的观点予以证明。”

  历史证明政治上的两个凡是是错误的。而学生中的两个凡是:

  “凡是学习狂人的答案都是标准答案。

  凡是标准答案都是正确答案。”

  也未必靠得住。

  事实上,毕滔的答案并非老教授所定的标准答案,而老教授的标准答案也并非是正确答案。

  在争论到20分钟后,我对老教授的标准答案其中一行发生了质疑,

  “{(2n+1)π|n ∈z},{(2k+1) π+2π|k∈z}这两个集合不相等吗?”

  老教授猛一拍脑门,“是错了。”

  我与北丐胜利回“巢”。

  “没想到你逻辑思维挺严密的,口才也不错。”北丐很豪爽的与我拥抱,并不怕我在他“绿油油”的冬常服上趁机揩油。

  这就是一个狂人对一个俗人的“褒奖”?!

  好久没上网了。

  有一封e-mail。

  “康师傅,网上找不到你,考试很忙吧。我也好不到哪儿去。那些烦人的药理教材,中医、西医。还有《GRE词汇进阶》,我的头发都要爆炸成爱因斯坦的头型了。可怜圣诞之夜也要在《推拿学》的考场上度过了。惨无人道。祝你圣诞快乐,元旦快乐,本来想寄张贺卡的,可是不知道你的具体地址,只好为本小姐节约开支了。春节我要去广州,正好旅游经费紧张。:)你春节怎么过?网上无人聊天,真叫无聊,下网了。 阿香婆1998.12.23”

  难道她是学医的?

  她不在线,我只好回e-mail了。

  “告诉你三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好坏的消息。

  the good news:你可以为所欲为了。你本来想寄贺卡,你可以寄了。

  the bad news:我只有人云亦云了。你说不知道我地址,只好节约开支。Now the same to me。

  the goodbad news:国防科大四院微波工程专业97级。四院即为寺院,而微波工程更是寺院里的和尚专业——想脱发,请学此专业。而我便是其中‘一生’,将来的‘一僧’。”

  然而我很快就为我的伊妹儿付出了代价。

  星期一,有我4张贺卡,3张是秋奇儿等这些高中死党的,但是第4张不是。信封上写着:

  国防科大四院微波工程专业97级 康师傅 笑纳

  我没笑,却要哭了。不是感动的,是被队干部唬的。收发员让我去队部,我头皮都发麻了,我的头发才真要炸成爱因斯坦的裤(cool)头了。能笑纳的起来么?

  “这是你的信吗?”

  “可能是吧!”

  “怎么这么称呼,乌七八糟的。”

  “可能是同学间开玩笑的,”我感到额头上有汗了,而队部里并没有暖气。

  “行了,以后开玩笑得讲究分寸。”

  “是,是,我一定,一定。”老天,这好象不是我的错吧。

  “康亦慨,你这学期成绩挺不错的。”

  “噢,嗯,不, 不”我这才扶了扶鼻梁上快要滑下来的镜框。

  “呵,挺歉虚的,前两天是你跟毕滔到李教授那儿讨论试卷答案的吧。”队长脸上的笑容好像又消失了。

  “是我。”我感到镜框又滑下来了。学样有明文规定,考试后,不允许找老师求情加分的。

  “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是毕滔和另一个同学。我一问毕滔才知道是和你。”我站着,标准的立正姿式,心里却将战区导弹防御系统对毕滔开通了18遍,战区导弹防御系统英文简称TMD,于是也可以说我把毕滔TMD了18遍。

  革命军队里怎么会有这种叛徒,走狗,卖友贼、乞丐、叫花子…

  “你俩这种在学习上敢于质疑,敢于钻研的精神,我要在全队进行表扬。”

  我犹如在冰箱中的板鸭猛然间又被放进了烤箱。暖的我浑身流油,眼镜框在这种润滑剂的作用下滑得更狠了。

  “老师已上报教务处,更改过分数了。全队不及格人数也减到了3个。继续努力,好好学习。”

  我这才又扶了扶滑到鼻尖上的镜架。

  “行了,贺卡也拿去吧。”

  “是!”我如蒙大赦,“啪!”一个标准的军礼,退出队部。

  “康师傅,寄此小卡,谨祝你拥有一个快乐元旦。”

  “快乐元旦?”我都差点被你搞的“快要玩蛋”了。

  然而让我哭笑不得的,还在下面。

  “也告诉你三个消息,一个好消息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坏的消息。

  the good news:我决定人云亦云了。你说了你的地址。the same to me。

  the bad news:你不能为所欲为了。你想节约开支,现在只好破费了。

  the goodbad news:湖医大中医学院针灸专业97级。杀人莫过医师,而针灸医师更是杀人不眨眼儿。只扎眼儿,扎针眼儿。改天让你见识见识两招婆婆暴雨梨花针的厉害吧。”

  我意识到了某种危险。

  并不是怕身上在原有两只眼睛的基础上再多出几只眼来。因为这两只老眼儿根本就不好使,正好可以借此削弱他俩的势力,以增强我中央政权的视力。

  我只是怕我的“红旗”抵不住“香”风的侵袭而将打不稳了。我不能对不起帆华,虽然她至今仍然没有回信。

  南京路上好八连要永远忠于党。

  我与阿香之间必须赶快刹车。

  可是先前是车间距拉得太大,现在又是车间距靠得太近。真不知警长那辆破警车是如何在众多马子的“马”车之间穿梭自如的。

  我怀疑他比我更适于学驾驶。

  难怪他玩Need for Speed总是赢得我吐血。

  提到警长,其实他这N天老实多了,老实得象只死猫。进门不说话,坐下就看书。

  当然只是N天,而今天是第N+1天。

  今天晚饭后,第二次《复变函数》成绩公布了。他及格了,他便又活过来了,生龙活猫。

  晚上,当我跨进01-310自习室时,他正同张艳在后排的西北角上拔弄着一堆贺卡,大概是刚买的。

  看到我后,马上用他那“哈哈哈哈”的“警笛”声表示友好。

  “康亦慨,你真不该找老师,让他及格了。你看他刚安分几天,又成这德性了。”张艳伸着食指戳警长的脑门。

  “康师傅,改天我一定请你出去搓一顿。”警长马上写满一脸的感激似的。

  “得,别打白条了,先送我一张贺卡吧。祝词就免了,我可以再送别人。这叫资源的再利用。”我顺手拿起一张来。

  “这卡真不是我的,张艳的。”警长摊摊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照拿不误。

  “康亦慨,你……你说话怎么这么损。”张艳貌似娇羞与嗔怒状。

  “得,现在真没戏了,卡的主人都让你惹生气了,我更不好借花献佛了。”

  天,这难道还不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样吧,这些贺卡塑料封皮送你吧。”警长夫人对我又开始了安抚政策。

  “对,这些封皮你最好拿去卖掉再买贺卡吧,这才叫资源的再利用,哈哈。”警长笑的时候,一双猫眼总是眯成一条线。

  MMD,典型的妇唱夫随。

  “真的,让我拿去卖?”

  “真的。”

  “不客气?”

  “不客气。”

  我拿起笔龙飞风舞地在塑封上写了四个字:

  “一张一毛。”

  “给你们吧。一张一毛。”我后面四个字的音拖得很长,把塑封甩到了警长夫人的怀里。

  3秒钟后,01-310教室有3个人笑叉了气,一张一毛,还有一个我。张是张艳,毛是毛峰磊。而我却不再是康师傅,我马上变成了拳击沙袋。

  “得,我说错了,不行吗?太便宜你们了。别急,明年绝对是一张两毛。”

  2秒钟后,又是一阵铁拳与粉拳的组合拳。

  “还不满意,好,好,我便宜你们了。明年是两张一毛,你俩满意了吧。”

  又是一阵猛烈的组合拳。

  要不是广大战友及时投来正义的眼光,我一定要爆尸01-310了。

  落荒而逃后,我只好自己掏腰包,在军人服务社的精品屋选了一套贺卡,10张。

  “新年愉快,春节快乐”如此这般草草填了8张之后,剩下的两张我得小心行事了。

  好久,好久,

  没有你的回信,

  由开始的心如鹿踹,

  到心如刀割,

  再到心如止水……

  为什么?为什么?

  你不回信!

  是学习太忙?

  还是对我的表白,

  根本就无动于衷?

  ……

  我发狂似地学习,学习得发了狂。

  成绩在突飞猛进,

  心底却更加……

  空空荡荡……

  曾经以为你需要我的安慰和鼓励,

  现在才知道,我更奢望着你的鼓励与安慰。

  或者是彼此间的慰藉与沟通。

  深深地,深深地。

  ……

  四周一片死寂,

  死寂得可怕。

  我感觉生活在真空里,

  极力想去呐喊,想去呐喊,

  却没有半点声音。

  我感觉生活在一个梦靥中,

  极力地想苏醒过来,苏醒过来,

  却找不到了脚下的路。

  我来到了一个网里。

  消沉孤寂

  逃避自我 麻醉自我。

  却未想到遇到了她。

  于是郁闷,烦躁。

  一点点,一点点,

  烟消云散。

  我的心逐渐静下来,静下来。

  如同外面的世界。

  嗵-嗵-嗵-嗵

  我听到了,听到了,

  我与她的两颗心正在交流。

  交流,真的。

  那么真切,那么真切。

  ……

  想了很多,贺卡上仍是空白。

  良久,我在一张卡片上写了一句话。

  “让康师傅与阿香婆把友情带进1999。”

  而剩下一张,给帆华的,仍然是空白。

  于是第二天,我发出去9张贺卡。

  或许,当面给帆华贺年吧。

  又有好几周没来上网了。

  这可能是春节探家前,最后一次上网了。下周四考完最后一门《马克思主义原理》我就要回西安了。看来,漫长的马拉松真只有拉到把“马”给考了,才能够松下来。

  号称要杀我不眨眼的阿香婆不在,只有她的伊妹儿。

  “阿康:你春节回西安,是吗?只可惜我不能一起去了,我要回广州。父命难为呀!:)只是太便宜你那个四星级水平来招待我的许诺了。今年暑假,如果还能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西安看看。:)今年过春节挺逗,只比情人节晚两天,2月16号。你回西安后,情人节的玫瑰花送谁呢?:) 香儿 1999.2.2”

  天,她居然还记着那个四星级的空头支票。看来真是如警长所教导我的那样,男人既要诚实,更要聪明。诚实就是要对女孩子守诺,聪明就是不要对女孩子许诺。不过她真要让我四星级水平来招待她的话,我也不怕,我会学警长那样瞎掰。吃的四星:鸡鸭鱼羊四腥。行的四星:送她一双双星鞋,左右两只刚好四星。住的四星:我让她住破茅屋,躺在床上数屋顶的星星,十星都不止。如果警长知道我能把他的传家本领学到这份上,肯定要为我这个关门弟子授予“优秀学员”称号。

  至于情人节,我倒是知道送人玫瑰手有余香,但是送给谁呢?如果送给帆华,她肯定会摸摸我的脑袋,以为我发烧了。

  于是我给香儿回了一封伊妹儿。

  “你今年暑假如果真来,四星级水平绝对没问题。至于情人节,中国人有中国人的情人节---七七鹊桥会。干吗要过外国佬的。而且就是送花,也应该是牵牛花,牛郎嘛。”

  2月8号晚上9:45。

  广州-西安86次空调特快终于到达终点站西安火车站了。

  半年了,又回到了陕西,回到了西安。

  夜空中飘着雪,很冷,悄无声息。

  与站口熙攘的人群和七色的霓虹灯光相衬,更显出一种静美。

  秋奇儿在站口接我。

  一阵寒暄后,他带我去了他们学校附近的一家招待所。

  如果说,酒逢知己是千杯少。

  那么我知道了话逢知己则是什么后果。

  是一晚上也睡不了觉。

  尽管20个小时的火车,早已让我人困马乏,还照样得陪他一个劲的穷侃。

  从大学侃到高中,从高中侃到哥们。

  侃完哥们接下来自然是侃泡妞。

  于是,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始一个我整个晚上都在尽力逃避的话题。

  “你和我小妹怎么样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但他这一壶也提得太快了点。

  “还好,还好,你呢?!”我情急当中使出一招“顾左右而言它。”

  “你如果敢辜负她,别怪她这个堂哥大义灭亲啊?”他讲得愈发起劲!

  “哼,义,兄弟义气;亲,小妹亲情,你大义灭妹,是要站在我这一边啊。谢谢了。”

  我心中一阵发酸,只怕不是我负她,是她要负我。

  “说错了,不行啊?我大亲灭义。你个死慨子,还老是这么喜欢抠字眼。”

  我强作一笑。

  早早起来,秋奇儿带我去老孙家吃了一顿阔别已久的羊肉泡馍。

  狼吞虎咽,席卷残云的速度令秋奇儿为我深深折服。

  “其所以吃得这么快,是因为胃口好,其所以胃口好,是因为你做东。哈哈,”我解释完,抹一把嘴上的羊油,再与他握手作别。“你请的这顿饭真吃的爽。Thank you 。”

  “死慨子,满手的油呀。”

  “要不怎么说3克油呢?这一手羊油应该5克都不止了。你我感情深,不用找零了。Bye-bye。”

  我要坐西宝高速公路上的客运赶着回周至县城了。而周至中学就在县城。帆华就在周中。

  我很顺利的在成教十班找到了她。

  仍是一头长发,与乳白色的夹克搭配显得黑白分明,只是更加消瘦。

  看到我,她眼中掠过一阵惊喜,却很快低下头,只不住地往手上哈着热气。而我当时更是心如鹿撞,或许我不该向她表白的,那样,起码还可以做一般朋友。

  10分钟后,我拎着迷彩包,跟她走在校门口的公路上,包里是我的行李,还有一张空白的贺卡。

  满天飞雪飘扬,路上行人三三两两,缩着脑袋,袖着双手。而我却感不到一丝寒意,以致于把军大衣也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你这样会感冒的,我带你去我住处吧。”看来她还当我是朋友,这我已经知足。

  房东不在,她带我上了二楼,打开东屋后,柔柔的一声,“进来吧。”

  天,她要引“郎”入室。我几乎不相信我的耳朵。

  刚掠过这一念头,我便遭到了报应。

  “啊-嚏!”我打了一个喷嚏。

  “真感冒了!”她有些急了。

  “没有,这打一个喷嚏,说明有人想我了。

  啊-嚏。两个喷嚏,说明有人想死我了。”

  她抿着嘴笑了,拉我进去后,关上了门。

  房间里简朴而清洁,一张床,一张书桌,桌上是一盏台灯和一排书本。

  “上床吧,插上电热毯,打开被子,一会儿就暖和了。我替你倒杯水,这儿有感冒胶囊。”

  上--床!!!刚掠过一丝杂念,又是一声--

  “啊嚏!”

  三个喷嚏,说明什么?我飞快地搜肠刮肚,却最终没说出来。

  也许三个喷嚏说明我想死了。

  我感到一种罪恶感,神是不容亵渎的,特别是女神,而帆华便是我心中的雅典娜。

  “快吃药吧!”她递过水,打开抽屉找药。

  我看到了里面有一张贺卡。

  我心中忽的一阵起伏,迅速拎过迷彩包,打开,取出那张空白的贺卡。

  “帆华,祝你新年快乐。”

  她把药塞给我后,欣喜的将贺卡打开,一双眸子闪亮。

  然而很快那双眸子幽暗下来。

  “怎么是空白的?”

  “因为想写的太多,却又不知如何去写,所以是空白的。”我极力抑制住向她再次表白的冲动。

  我不想往已失去知觉的伤口上再撒把盐粒儿。

  那封信已遭她无声的拒绝,但起码她现在还能把我当一般朋友看。

  我不想当面再受她拒绝第二次,尴尬到连普通朋友都作不了。

  与雅典娜,虽做不了那种朋友,但能够做一般朋友,我已经满足了,真的。

  “你老是这样骗我,这样应付我。

  说送我贺卡,却一个字都不写,

  说给我写信,却一封信也没写……”

  她的眸子又闪亮起来,

  这次是因为晶莹的泪珠,

  “什么?”我差点对她的表情和语言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不写信给我?”她噙住了两颗“晶莹”,有些呢喃。

  “我写过一封,你没回信,所以……”

  突然间我有了一种深深的自责,她现在多么需要我的安慰和鼓励呵。而我却只写了一封信,不见回信,便再也没有给她写信。

  她复习很忙,压力很大,你难道非要让她回信才写信给她么?况且那一封信简直就是肉麻煽情的情书,能算是信么?能算是安慰与鼓励么?

  不打扰她,影响她就足够了。

  “写过一封?!我没收到。”她眸子中有一丝忧伤。

  “真的,我真写过的。”

  我恨不得在她面前发誓了。我怕她以为我撒谎。

  是的,我一生中说过无数次的谎话。

  但是在她面前,

  我一直是用了十万分的真诚来说话的。

  “对不起,我可能错怪你了。”她拢了拢湿发,雪已经化了。

  “我也送你一张贺卡。”她拧身拿起抽屉里的那张贺卡。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许久许久以来未有的。她未收到那封信,也许是一件好事。

  我接过贺卡,忙打开来欣赏。

  “怎么也是空白呀,你怎么能这样应付我?”我装作一副哭腔。

  “就只允许你应付我呀?”

  她皱着个鼻尖,愈发可爱了。

  我痴痴的看得呆了。

  “你回来多长时间?”她红着脸又低下头。

  “初六就要走了。”

  “这么早。”她咬一下嘴唇。

  “大年初一,有空吗? 陪我去楼观台吧!

  最好到仙游寺也走走。

  那儿拆迁时不是出土了很多舍利子么?西安引黑工程的主体大坝一建成,那儿便永远地要成为一片汪洋了。”

  她仍默默的低着头,摸一下被窝,柔声说:

  “被窝热了,快上去暖暖脚。”

  然后她自己也脱掉了棉鞋和军大衣。

  于是我俩都钻进被窝,相挨而坐。

  离的太近,我感到了她如兰的呼吸。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跟她独处一室。

  我希望时间在这一瞬停止运行。

  ……

  大年初一早上8:00,四周依稀响着噼啪的爆竹声,街上行人很稀。

  我赶到西安东站时,帆华已经到了。

  仍是那件乳白色的夹克。微袖着手,轻跺着脚。楚楚可人。

  “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去了。”她眼睛有些红肿。

  “怎么了?”

  “我爸爸住院了,我得陪他。”

  “什么病?严重吗?去不了给我家里打电话不就行了,在这里等了很久吧?”

  “大年初一,私人电话亭都关门了,公共电话,我手上又没带IC卡。对不起。”

  “看看你,眉毛,睫毛都结霜了,我再晚来一会儿,你真要冻成冰美人了。走,一起去医院吧。”

  “你不去楼观台了?”

  “你不去,我会去吗?傻丫头。”

  我有股摸一下她脸蛋的冲动,但只把手举到半空,便停顿下来。接着又习惯性的一捋头发。

  帆华推开病房门,里面有3个人。病床上睡着了的应该是帆华的父亲。脸有些浮肿,头发已经有些秃了。旁边坐着的是帆华的母亲和弟弟了,轻声站起来给我让座。

  “妈,这位是我同学,康亦慨。”帆华的声音很轻。

  “叔叔的病不要紧吧。”我放下了手中拎着的水果。

  她母亲用手指尖揩着发红的眼睛,“听华儿说过你,学习很好的。现在在国防科大吧。只是我家华儿和云儿……本来家里就比较紧张,现在她爸又……我一个女人,可怎么供得起他俩上学啊?”她一阵哽咽,终于落下籁籁的泪花。

  帆华忙取下毛巾,递给母亲,自己双眼却已一片晶莹。

  “让叔叔安心养病,一切都会好的。”我心绪受到了一种感染。

  帆华送我出了医院住院楼。

  “行了,你进去吧。”

  “嗯。”眼泪如掉线的珍珠,从她清瘦的脸颊滑落。

  我抬起手,要帮她拭去两行泪珠。

  未想她一下子伏在我的肩上。

  我胸口如压千钧,几乎喘不过气来,只听到嘤嘤的声儿。

  “别让里面听到了。”我拍着她的肩膀。

  嘤嘤声止住了。

  接着的却是长久的哽咽和一阵阵的抽搐。

  我第一次这样搂着她,我多想把自己的肩膀让她这样靠一辈子呵。

  我感到了她的瘦弱,真的。

  良久。

  “别把眼睛哭红了,进去吧。”我扶开她的肩膀。

  “嗯。”她轻轻用手帕拭去泪渍。

  “我走之前,就不来看你了,好吗?”

  “嗯,到学校后,有空能给我写信吗?”

  “嗯。”我突然间想起来口袋还有一张小小的书签。

  水中一片白色的孤帆,岸上一片红色的桦树林。这是我精心挑选的,半年来看书学习时一直用着它,背面有我写的那首小诗。

  本来打算今天与她同游楼观台时,如果我一时有足够的勇气的话,便趁机送给她的。

  而现在,我则是毫不犹豫的要把这张书签送给她了。

  我知道,

  一颗瘦弱的、受伤的、可怜的心儿,

  正需要我用爱去安慰、滋润和呵护。

  哪怕为此再冒遭她拒绝一万次的危险。

  我也绝不会再犹豫了。

  “上次送你贺卡,你嫌一个字都没写。现在这个书签送给你。上面这首诗算是补给贺卡的,可能也算是我在大学里心境的写实了。但它真的是我专门写来送给你的,是我送给女孩子的第一首诗,也将是最后一首。”

  出了医院,外面的鞭炮声依然三三两两,我感到烦躁。

  回到家,我便再没有出门,从初一一直到初六早上。

  也许是感冒了。几乎整天“窝”在自己的房间里。

  学校里的成绩单寄回来了。

  我排名全院第三。

  父母亲很为儿子学业的突飞猛进感到高兴。

  而我却没有一点好心情。

  我隐约的想起了林老师,想起了帆华,

  或许还有一个香儿,而我却努力的否认了自己曾经有过这一想法。

  也许我想我是真的没想过她,

  也许我想我只是不应该想过她。

  每天拜年的客人三三两两,我虽没有多少心绪,却偶而还得帮父母亲应酬。

  康庄的乡亲世代都是那么淳厚、朴实。

  在他们眼里,只要你是出了康庄,在外面闯荡。

  你便是很有出息。

  于是递烟敬茶,嘘寒问暖,客气的不行。

  父母亲常教育我说,为人不能忘了根本。

  在乡亲面前我永远都是康二狗。

  幸亏这乳名阿香婆并不知道。/*我怎么又想到了她?!*/

  所以我不好因我的坏心绪而拂了他们谈兴。

  只好也装作谈兴很高的样子,跟他们唠家常,唠大学生活,唠外面的世界,更糟糕的是他们总是有意无意中,将我作为自己家里孩子的榜样,这在以前高中时期,我心里绝对要得意得不得了。然而现在,我实在感到有些羞愧,/*虽然我的脸皮已经对于李宗吾的“厚”字决颇有进境。*/我甚至为此还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在大学里混出来个“慨”模“狗”样来不可。不然根本对不住乡亲们叫我的那一声声“二慨”和“二狗”。

  然而,最糟糕的还远非如此。

  因为更有好心的人问我有没有女朋友了。

  还说哪位女孩跟上我,绝对是前世积德行善,求神拜佛,

  烧了碌碡粗的香才修来的福气。

  说得父母亲心也热起来了。

  忙问我,那位前世烧了香的女孩是谁。

  我哭笑不得,只好顺口一句,“既然是‘烧了香的女孩’,那自然应该是‘香儿’了。”

  话一脱口。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谁是香儿?”母亲一脸的认真。

  “逗您老人家开心的,军校根本就不允许谈恋爱,您想让儿子违反纪律吗?”我忙极力解释。

  母亲似乎还是一脸的狐疑。

  我却马上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在网上,mouse便老是点击出错。现在倒好,感染的mouth也出现了严重错误。

  网如毒药,真真一点不错。

  我默默的在心中纠正着刚才mouth所出现的错误:

  我爱帆华。

  我爱帆华。

  10遍过后,仍不敢十分确信以后自己这张mouth输出的正确性。

  于是又拿起纸笔,将送给帆华的那首诗,默写出来。

    笑我生性笨如牛

    偏爱学海竞风流。

    云帆直欲济沧海,

    风华少年却白头。

  后来,我干脆一点也不出自己的房间了。我实在没有什么心绪,更怕mouth又出什么意外错误。

  直推说下学期要过CET4,得提前预习功课,父母亲自是不敢让别人打扰。

  于是桌上便摆出一大堆英文课本来装腔作势,《English course》《The New Concept English》《四级必胜》……

  其实翻看得更多的是中文书籍。我书桌上有一大堆:《史记》、《周易》、《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儒林外史》、《老残游记》……

  正月初五,秋奇儿打电话过来,说已帮我在西安买到火车票了。于是,我又要返校了。

  父母亲有些不舍。但毕竟已比大一时,想得开多了。

  其实,我也很不舍。

  舍不下父母,更舍不下帆华。

  真不知她和她一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有股去周中看她的冲动。

  高三复习很紧张,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开课了。

  但是我只仍然躲在床上随手翻看着《三国演义》,一直看到晚上很晚。

  翻着,翻着……

  好像是在赤壁边上。

  千万艘战船一字排开,

  江风中

  旌旗烈烈作响,

  兵甲锴锴发光。

  ……

  忽的,倾刻间

  千万艘舰船化为一片火海,

  江水被映得通红,

  嘶杀声,呼救声

  随风声扯远……

  条泥泞的小道上,应该是华容道吧

  一个人极力的跑呀,跑呀,

  却怎么也跑不动了

  后面追兵的喊声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他终于跌倒了

  我极力想去救他,却总也抓不住他的手,

  只见他抬起头来嘶声裂肺的呐喊

  我突然间,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不是曹操

  是帆华!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是南柯一梦。

  我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中久久的不安。

  看见默写着书签小诗的那页纸仍躺在桌上,

  心中又有了一股写字的欲望。

  拿过了纸和笔,却久久没有落笔。

  “慨儿,快睡吧,明早还要赶火车呢。”母亲在窗外催我了。

  “嗯,妈,您先睡吧,我马上就睡。”

  于是又握起笔。

  但只写下了20个字,一首五言:

    帆浆尚逡巡,

    华容几丧魂。

    振鼓重整军,

    作为自不群。

  然后,放下笔,将灯熄灭。

  天朦朦亮,父亲同我便赶到了周至县城。在西关车站,别过了父亲,我便径直上了高速公路,直奔西安。

  秋奇儿在火车站站口为我送行。

  我拍着他的肩,只说了一句话,“替我照顾好帆华。”

  “隆隆-隆隆”火车已飞驰在了河南境内。

  我却依然将头偏向窗外,

  看着飞驰而过的一草一木……
 楼主| 发表于 2003-5-1 12:29:47 | 显示全部楼层
       **************
       *第二卷 春 香*
       **************

  报到已经两天了。

  昨天,队长对学生干部进行了调整,宣布我为团委宣传委员,而刘英改任军委文娱委员。

  肯定拜她所赐了。

  狠毒妇人心。

  她居然还拍拍我的肩膀说,

  “我不会看错接班人的,好好干,新墙报组组长。而且我可以尽量在四周给你望风。”

  我差点没被噎死。

  李娜歌里说女人是老虎,

  可能指的就是刘英这一类。

  但是钱钟书好像也说过女人如猫,

  那应该是指帆华了。

  而蒲松龄所认为的女人是狐媚,

  则一定指香儿。

  我体会到了要作一个动物园园长的难处。

  刚遭受完刘英的打击,便又受到了毕滔的安抚。

  我怀疑他俩毕业后真应该留校当队干部。一个当刘队长负责唱红脸,一个当毕教导员,负责唱白脸。刘毕联手,绝对牛B。

  但是,毕滔现在要联手的是我,

  他让我跟他和王力一起搞数学建模竞赛。

  “你不会吃错药了吧,找我?”

  数模竞赛,是针对题目所给的实际工程、管理问题,建立数学模型。并借助计算机编程,仿真求解模型答案,所以对参赛者数学、计算机、英语、写作的要求很高。我有自知之明。

  “我相信你,上一次咱俩合作的不是很愉快么?”

  他指的是讨论《复变函数》试题答案的事儿了。

  “南帝北丐与我康师傅合作?

  一听我这名号跟你俩都不太相配!”我还是拒绝。

  “嗯,康师傅叫起来是少了点气势。

  那干脆叫--郭靖。”他一仰头,“哈哈哈哈。”

  我一招“亢龙有悔”立马拧住了北丐的耳朵。

  “就凭这,你还占我便宜,作我师傅呀?”

  “哎,哟,哟,那或者叫周伯通?对,你老刚好是西安周至的。

  --周至来的无所不通。”他举起右拳,好像在欢呼伟大的领袖。

  “周伯通?不好吧,你不怕我偷南帝的瑛姑啊?”

  “噢,好像南帝并没有马子耶!”

  “但是北丐有呀,你那个刘英!……

  噢……还真是英姑,哈哈哈-哇!”

  我中了北丐一招“飞龙在天”。

  于是,我开始跟南帝北丐去听数模培训课。

  科大的数学建模十分风行,三人一组,每年上半年先经过培训,然后参加5月初的校内选拔。入围后才有资格进入校队集训。代表学校参加9月份的全国大学生数模竞赛和来年元月份的国际大学生数模竞赛。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随时而退缩^_^

  ……

  帆华来信了。

亦慨:

  见信好。

  我一切都很好,爸爸的病也已经好了,家里也好多了。我们已经开课了,学习挺紧的。不过,你不用太为我担心,我自己会做好的。

  寒假里,听你说大学里学习也很紧张的,而且你视力又下降了不少。你在学校安心学习,同时爱惜身体,以后就尽量不要熬夜了。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答应我常给我写信好吗?它能给我带来面对生活的勇气。就不要再给我的住处打电话了,好吗?虽然我真的很想常听到你的声音,但是也许在电话与书信之间,我更忠情于后者。读一遍,看两遍,这种感受是电话所不会有的。

  最后,谢谢你送我的书签上的那首诗。我会向你学习,在人生的茫茫大海中,勇敢的扬起生活之帆的,哪怕有很多的湍流与礁石。同时,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永远做我最好最好的好朋友,做我最好最好的知己,好吗?




                        帆华

                       1999.2.25

  信很短,两页,第二页也几乎只有落款。

  但读信时,还是让我感到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浸透在了新鲜的牛奶之中一样舒服。

  毕竟,这是帆华的第一封信呵。

  而且知道她父亲已经康复,她自己也一切挺好,我心中确实就如一块石头落地,踏实了许多。

  只是读到最后,又让我隐隐有些失望。

  书签上的小诗,她应该看懂了吧。

  那信尾的那些话,又宣判了它的什么结局呢?我曾经设想了两种备选答案,A拒绝,B接受。

  然而她的答案却分明非A非B,而是C,做知己而已。

  也许情场远比电磁场要复杂得多,远非旋度,散度,梯度三个量所能描述的清楚的。Maxwell方程组结合边界条件下,电磁场其有唯一性,但是,情场有么?

  也许是因为矜持吧,我的可人儿,她总是这样的呵。“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我尽是往好处去想。

  也许信便是信,并不代表别的。“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而我并不具备有解决哥德巴赫猜想一类问题的天赋。

  也许我真的奢求太多,帆华已让我作她的知己了,难道我还不满足么?

  而且她现在在紧张的复习关头,确实不能为感情之事而分神的。

  最后我回了一封信,并没有再提书签上的那首诗,只是鼓励她安心复习,而且如果没有时间,也不用回信了,而我一定尽量经常给她写信。

  星期六晚上。

  警长请我去安胖子餐馆吃饭。

  我根本没奢望他打的白条居然能真的兑现。

  大凡女人是在家里饭桌上的话最多。

  而男人则是在饭馆饭桌上的话最多。

  于是警长一个劲的跟我穷侃,不时还用他那“哈哈――哈哈”的警笛声虚惊四座。

  “亦慨,其实以前,我一直觉得你忒严肃,忒深沉,整天少言寡语,不苟言笑。没想到原来你也很活泼、很幽默、很会跟别人开玩笑。”

  “也许沉默与幽默都只是我们每一个人的两种套子,内心又有谁能真正了解。”

  “别他妈又玩深沉,装酷,好不好?又没有失恋,烦个什么?”

  “呵,你就只知道失恋痛苦,有一种痛苦比失恋还要痛苦,你知道吗?”

  “是什么?”他用筷头撑着个嘴。

  “那种痛苦就是根本就没有恋可失呀!”

  “哈哈――哈哈”

  于是他又开始对我这个学生面授机宜。

  “其实五步之内,必有芳草。重要的是要有先进正确的方针政策。与女孩交往,首先要三分大胆,七分不要脸。在此之上,还要能抓住机遇,深化改革。网上那个阿香婆不追得你跟贼似的。当然了,最后有一点就是要以不玩出人命为一项基本原则。即在感情游戏当中,既不能玩得多一条人命,更不能玩得少一条人命。要把稳定当作关系大局的一件事来抓。切记,切记。好了,理论灌输暂时告以段落。现在马上理论联系实际,上网去吧。阿香婆可是一个难得的活教材。”

  我张了几次嘴,却没有说话的机会。

  于是只有看他买单,然后陪着他出了酒吧,又进网吧。

  我真搞不清楚,我到底应该叫康师傅,还是应该叫康徒弟。

  而他则似乎正打算将浑身绝学,全部倾囊相授。

  并不怕我后来者居上,抢他饭碗。

  看来这只黑猫并没有从他老祖宗教老虎学艺的事件中汲取教训。

  而这也是我春节来后第一次上网。

  我只有祈祷一件事,香儿不在网上。

  “春节好呵!”

  我哭了,“活教材”就在网上,而且还向我打招呼。

  “春节好呵,广州好玩吗?”我有一些歉意。

  阿香婆并不知道有人正要拿她做活教材。

  “还可以吧。就是珠江的水质太差了,吃得我长了一脸的青春痘。”

  “呵呵,婆婆长青春痘,那不意味着返老还童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香儿聊天,都会让我的心情不由的得到放松。

  旁边的黑猫也给我竖了一下大拇指。

  “你还幸灾乐祸!?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小痘痘不见了。”

  “九牛之力吧?”

  “差不多。”

  “真是9牛顿?用的是拉力还是压力?”

  黑毛将大拇指竖得更直了。

  “:)磨擦力,婆婆教你个美容去痘的妙方吧。将绿豆研成粉,加芦荟汁与蜂蜜和成糊状,敷于面部。用食指、中指、无名指轻轻涂匀,按摩,促其吸收,早晚一次,保你脸蛋光洁的跟婆婆的一样。”

  “谢谢了,我可不想当奶油小生。”

  “你与你女朋友假期里玩的一定很开心了,送她牵牛花了?:)”

  “你说呢?”

  我刚敲了这三个字。

  警长已经又伸出了手指。

  不过这次是食指,并且指着我的额头,就是一阵喝斥,“你什么时候,给她瞎吹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到底还想不想泡妞了?用你的手指头,哪怕是脚指头想一想,都不会吹出象你这种无异于剖腹自杀式的牛皮来。还不快快弥补?”

  说着还给了我一次捶炼――狠狠的捶了我一拳。

  完了,还是不放心,自己又飞快的在旁边的机子上登陆,亲自披甲上阵。

  进了聊天室,一反常态,不向众多MM叫春,而是先在公共区向我招呼。

  “康师傅,又在网上泡哪个MM呢?不要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失恋了,就在网上寻找安慰,好不好?哪里跌倒了要在哪里爬起来。勇敢地面对现实好不好?恨铁不成钢的黑猫。”

  我怀疑他这一招叫“批桑给槐看”。

  还没来得及向他请教,香儿的小窗已经红了。

  “阿康,你跟她分手了?到底怎么了?”

  “别听黑猫乱叫,怎么会呢?”

  黑猫歪着身子,抓住我的右手,刚要阻止我发送。

  我的左手在情急之中已经按住ENTER键,生米煮成熟饭了。

  他只有气的吹胡子瞪眼。然后干脆又回头飞快的敲键盘,大有挽大厦于将倾的味道。

  “对不起,诸位网友,本人刚才所说康师傅失恋一事,纯属捏造事实,严重有违新闻道德,现在特作如下更正:康师傅根本就没有与人失恋、与人分手,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与女孩恋爱过、牵手过,何谈失恋?何谈分手?”

  我双手触电般停下来,双眼死死的盯着屏幕,这是我刚才亲口给黑猫讲的,也是不争的事实。

  “黑猫到底是谁呀?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香儿回的帖子让我回过神来。

  我脑子里已不再存有挣扎的念头。

  当年老虎学完艺都奈何不了上到树上的猫儿。

  我更不敢奢望斗过上到网上的这只猫了。

  而且现在还正处于他向我的授艺阶段。

  “黑毛警长是我的一个GM,一位情场高手。他说的也许是真的。”

  “你对我说过你已经有女友的,你在骗我。”

  “如果说只是心仪已久,却并未能将爱字说出口,就不算是恋爱的话,那也许我真是在骗你。”

  “你不会也是患有单方面相思症吧?那让咱俩以后同病相恋吧!”

  “师傅引进门,修行靠个人,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有好多MMCall我,康师傅,下面看你自己的了。”警长看看局势已趋稳定,便又去舌战群英。

  “干嘛用个‘恋’字?”

  我现在完全是在凭手指头去思考了。

  大脑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只意识到自己正在卷进一个一直不敢去面对的漩涡之中,而那边的帖子好象也回得挺慢。

  “同病相怜,*^*我用的是全拼,敲错了呗!”

  “以后注意了,怪吓人的:)”

  黑猫警长终究还是不放心,于百忙之中又歪过脖子莅临指导,最后,痛心疾首地说,“你是木头啊你,你的头是不是动了手术安到屁股上去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让你给浪费了。”

  然后又开始在公共区去烧了他的第三把火。

  “诸位网友,据黑毛警长多方侦探,康师傅与阿香婆正在网上上演一段爱情麻辣汤,一举填补了其二十年来感情领域的这一项空白。建议其何不向社区管理中心申请此项专刊,登记为合法夫妻?”

  阿香婆的小窗又红了。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只死猫的慈悲心肠了。

  扭头冲他吼一句:“你再给我煽风点火,小心我跺了你!”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这才知道,也许狗是有他的苦衷的。

  整个网吧的人齐刷刷的将眼睛扫过来。

  比军事会操时,区队长一声令下“向右看齐”还要整齐划一。

  我一摁电源,直接关机了。

  付过帐,出了网吧。

  几分钟后,黑毛同众多MM一一作别,也跟了出来。

  “干嘛发那么大火?我可是一片好心呀!”

  “你是在好心办坏事,知道吗?”我几乎是在冲着他吼了。

  “难道你真一点也不喜欢那个阿香婆?不是早告诉你了吗?她绝不会是恐龙的,请相信我的眼力。”

  “我倒希望她真是一只恐龙。”

  “网上就是为了寻找开心的,那么认真干嘛?而且又没有什么风险,随时可以开溜,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我怕我的良心会受到遣责。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真的?!那干吗不早说?看来我真的是好心帮倒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是哪的?”

  “高中同学。”

  “你别老这样踹一脚哼一声。痛痛快快全讲出来,我也好为你出谋划策呀!没有详细的参考资料,再高的高参,也参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你不想让我以后再好心帮倒忙吧?她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所学校,跟你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我怀疑他这个警长现在真像是在审讯,但是我的气却悄然而逝。

  “还记得我以前那张小书签上的打油诗吗?我还经常把它默写在其他地方的。”

  “当然,有什么深意吗?”

  “你把每句话第二个字连起来试试。”

  “笑我,我,偏爱,爱,什么什么帆,风华少年,华,

  噢,我爱帆华。以前我还以为只是你写来抒怀的,原来是首情诗呵。

  她叫帆华?关系一定很火热了,牵手?kiss?还是已经更深一层了?”

  “你怎么老是这么俗?她姓秋,我对她却一直是秋毫无犯,更别提饱尝秋色了。她正在补习,我现在应该给她的是安慰和鼓励,而不是打扰和影响。她前两天还给我写了一封信,让我常给她写信鼓励的,让我永远做她的知己。”

  “得,stop!你可能真没戏了。”

  警长将我的“坦白招供”突然间打断,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女孩说话就如同计算机机器语言。根本不会去用原码,而是用补码,正数时直接等于原码,但负数时则是在原码的基础上取反加一,变成补码来输出的,而女孩子输出码流中负码率太高了,因为她们本身就是‘+、_’极中的‘_’极。所以听到她说你是好人,那原码就应该是咱俩拜拜吧。听到她说你真坏,那原码才应该是,但我就爱你这一点。推而广之,现在听到她说让咱俩永远作知己吧。那原码是什么,还用说吗?”

  我怔住了。

  幸亏是在晚上,警长看不到我此时的表情。

  不然,他一定以为我突发性心肌梗塞。

  会上来给我做人工呼吸。

  “也许是因为太爱而不敢去爱,我确信她是喜欢我的。”

  良久,我说了一句话,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别说得那么玄乎,好吗?我肉麻。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非要找理由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夜,一团阴影在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刘英找我。

  “军委,团委准备联合推出一个倡议书,希望杜绝掉教学楼里的课桌文化。这本来可是你宣传组组长的事儿。不过,现在倡议书我已经帮你写好了,你只要抄一下就行。会用毛笔吗?”

  说完,塞给我一支毛笔。

  “我不是只管墙报吗?”

  “搞好板报工作之余,抄抄倡议书正好可以换换口味。吃晚饭前给我,我帮你贴了。”她根本不容我讨价还价。

  于是我只有硬着头皮,“叭”一个立正。

  “是,刘总!”好像大家都这么叫她。

  吃饭前,我把一张1K大小的宣传纸递给了刘英。

  她摊开来审查。

  “呵,毛笔字也这么帅。”

  帅?!

  我估计让父亲要听到这句话,非把他给气的吐血不行。

  我的毛笔字在他面前别说是一个“帅”,就是一个“车”、“马”、“炮”都算不上。

  顶多是一个破“卒”,

  还是没攻过河的。

  他是西安市农民书协会员。

  但是听到这个字眼,我还是很飘飘然。

  只是第二天,刘英又来了,风风火火的。

  “学员布告栏上的倡议书你看了没有。有人往上面贴东西了。”

  于是我同她一起赶到现场。

  军委,团委几个骨干都在。

  倡议书黄纸黑字。

  右上角却多了一页16K大小的稿纸,白白的,多少有些刺眼。

  我凑上去拜读。


四院97级的倡议者们:

  不必对我下面似乎是反对你们的倡议的文字产生强烈的义愤之情与道德自信。

  冠冕堂皇的道理人人都会讲,都会倡议,但是你有没有思考过课桌文化做为一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文化现象,为何却依然在各种学府广泛流传,经久不衰呢?

  在一个环境中,特别是熙熙攘攘的环境中,你能知道一个人到底是空虚孤单还是充实快乐呢?

  又有几个人有将自己真实的,甚至是不冠冕的内心世界向别人敞开的勇气呢?

  其实大家都自然与不自然间将自己封裹,掩饰在一个伪善的可怜的套子当中。

  而从这一点而言,制造课桌文化的同学无疑是一个勇者。他们敢于正视和直白自己真实的内心世界,也同时给了他人以解读他们心灵世界的钥匙,不管是对其他同学还是对教学工作者。写在课桌上的那些心灵独白是毫不掩饰的真实,有些简直真实的让人尴尬,这是真实人的文化,有些远比报刊杂志上的道貌岸然的文明人的说教文化更让人回味和共鸣。

  当然,这同时也有违公共道德,有污视听,破坏了课桌,破坏了一个优雅良好文明的学习环境,特别是一些课桌文化自身的内容本身就不堪入目。如果说是为了爱护课桌,维护环境,课桌文化是应该杜绝。

  但是这种内心的真实流露应该一起封杀么?又封杀得了么?那它又该去哪儿生存呢?

                           1999.3.1

 
  我心中一惊,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

  而这页白白的稿子便是一面镜子。

  “怎么办?”刘英叉着个腰,在大伙脸上盯来盯去。

  但没有一点回响。

  最后,她上前拍拍我的肩。

  “康亦慨,还是你力挽狂澜吧。反正这张倡议书是你写的,所以别人的抗议书理应你来回。”

  “没搞错吧?

  倡议书是你写的吧?

  我只不过是用毛笔抄了一遍,顶多是起一个肉体打印机的功能。你刘总才是主机呀。

  而且我觉得这文章蛮有思想,根本不算是抗议书。”

  “叫我刘总,就听我的。”

  “是-刘总,总-刘(肿-瘤)”

  我先点头弯腰,再伸腰抬头,后一个漂亮的响指。

  可想而知,在后面三秒钟内,她会有什么反应。

  她马上做成一个弹指状。

  幸亏我脚板抹油,桃之夭夭了。

  估计若真被她弹中,肿瘤只怕要长到我额头上来了。

  她毕竟是英姑,狂人的马子劲道亦不容小觑。

  “康亦慨,这个弹指,先给你记着,如果搞不定这篇文章,有你好受的。”

  其他人一阵穷乐。

  我只好带罪立功了。

  而且我也真想把长久以来的感受与刚才读这篇文章时的感悟写出来。

  下午2:30马原课之前,我将一篇署名为“一束康乃馨”的文章帖在了倡议书的右上角。


仁兄:

  这位没有署名的同学,请允许我这样称呼。

  真的,谢谢你和你的文章。

  出于我们四院三队军委、团委的集体成员,

  这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更出于我个人,

  老实说,我就是你文章中所说的那种用各种虚伪的套子掩饰自己内心世界的众多人群中的一个。

  来到大学,曾经一直很孤独、消沉、压抑与郁闷。于是网吧、BBS、聊天室当时都成了我一个个的套子。

  只是后来我遇到了好多好多真诚的心儿,师长的、同学的、朋友的等等,于是渐渐的我从以前那灰色的套子中走了出来。

  也许现在身上还有套子,但起码不再是灰色的。

  也许人只要生活在世上,便不可能不用套子将自己装起来,好比衣服。

  你说课桌文化者是一群敢于面对内心世界的勇者,在一定程度上也许是的,但是深一层的意义上,他们难道不是将桌面,将课桌文化做为自己的另一种套子么?而且课桌文化确实有违公德,有污视听,不登大稚,这你也认识到了,那为何还要沉溺于这种灰色的套子之中呢?

  难道没有课桌文化,这种内心直白真会被封杀么?其实有好多种亮色的方式的,个人写的日记,朋友间的聊天不都是么?

  不管是沉迷于课桌文化、网络文化或是其它文化等等灰色的套子之中的朋友,从中走出来吧,外面才是七彩的阳光与缤纷的世界!

  其实,你自己也希望人与人之间的心灵沟通,却又将自己封闭于一层无形的灰色的套子当中,不是很痛苦么?

                            一束康乃馨

                             1999.3.2

 

  “康师傅,看不出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呀。”

  “Look Lough。 Look Lough。”

  又是一阵“哈哈哈哈”爽朗而熟悉的笑声,刘英的。

  几天下来,倡议书上文章泛滥,大家争相往上面post,这跟BBS上post文章一样,同样让人上瘾。

  而且看的人也是一大堆,一大群的。

  刘英又组织人马与教学楼值班室战士一起将01、02教学楼课桌文化重灾区彻底的清除了一遍。

  于是全校反响挺大,队干部对我们也给予了表扬与支持。

  我虽然怀疑,这种手法是否能够起到根除效果。

  但是我无法怀疑,刘总对我更加另眼“Look”和“Smile”了。

  她更频繁地将好多队里的公事揽到了我身上,我其所以用这个“揽”字,是因为她总在队干部那里将本来可以不需要我干的事情都主动替我请缨下来,替我作主了。

  我真想问一句:“刘总,你干嘛总是给我找事呀!?”

  可是我不敢开口,我怕又受到一次弹指成肿瘤的“核弹”威慑。

  于是我又开始了我第二次的亡命生涯。

  第一次是在网络上,对香儿。

  这一次是在现实中,对刘英。

  我见了她就躲,就桃之夭夭。

  提到香儿,更让我叫苦连天。

  我对警长吼的那句预言迅速地得到了验证。

  就在第二周周末,由于他的“好心”导致的“坏事”便降临了。我苦心经营的康师傅与阿香婆之间的动态平衡链接关系就又被轻易的打破了。

  因为星期六下午,警长又拉我去上网。

  其实我已不再象以前那样孤寂、郁闷。

  需要靠上网来打发时间。

  而且第六感觉告诉我,肯定会有事。

  所以我极力拒绝。

  “大男人应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警长死缠烂拽。

  而我也真的放心不下香儿,我怕这样逃避会让她又象上次一样伤心,好男人不会让可爱的(也许是心爱的吧)女人受一点点伤,而其中自然应该包括香儿,也许最终会让她伤心,但是我不希望这份伤心来得太快太早。

  也许我只是在为自己上网寻找一个理由。

  香儿不在网上,我舒了一口气,但心中又略略有些空落。

  那种滋味是只有在听到一场考试推迟进行时才有过的。

  在聊天室里来回转了几遭,没人理我。

  黑猫也不知又钻到那个“鼠洞”去找“鼠女”去了。

  他最近将他的泡妞工程又上升到了为消灭四害做贡献的高度,究竟他消灭的这一害叫女孩还是女害,我搞不清楚。

  百无聊赖,我打开网友留言板。

  一页页翻下去,压在最底的居然有给我的留言,香儿留的。

  日期是3月12日

  应该是上周末的了。

阿康:

  你说的话和很不客气的下线,让我感到尴尬,也许你一直就没有在乎过我,都是我自作多情,一个人在编织着一个玫瑰色的梦,谢谢黑毛警长,是他给了我一次抓住梦的机会和勇气,只是我的指尖轻轻一碰,梦便破了。

  也许我不会再打搅你了,永远。

  因为从今天起,聊天室里不会再有一个叫“阿香婆”的女孩了。

  我深深的自责、内疚和不安。

  当时一气之下,关机吊线,的确根本没有考虑香儿的感受。怕让她受伤,未想却已让她受伤,而且还来得这么快,伤得这么深。

  我打开电子邮件窗口,想发封E-mail。

  可是除了苍白无力的对不起几个字外。

  根本没有适当的词语,这就如两块磁铁,你不想让彼此粘在一起,更不想让彼此相斥太远,而是欲在介于近区场与远区场的过渡场区,寻求一个平衡点,那的确很难下手,即便是牛顿来了,估计也不是挠一两下牛腮所能解决问题的。

  聊天室里有人在向我打招呼。

  我从椅背上一跃而起。

  却马上又令我失望。

  并不是香儿,不是阿香婆。

  是一个叫“西安哥”的,再一看聊天记录,已向我发了好几个帖了。

  “你好。”

  “发呆呢?”

  “不会只泡    MM,不理GM吧?”

  “康死否?”

  “死了请回答。”

  我赶忙回答。

  “不好意思,正搜肠刮肚呢,但还死不了。”

  “搜肠刮肚?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已经√2 了。”

  “搜肠刮肚:我正写一封e-mail呢。√2 什么意思?!”

  “√2 :已死已死/*1.414*/ :) :)e-mail给谁呀。谁这么狠,要你的肠肚?:)”

  “nicai!”

  我一下子中英没切换过来,敲成这样,也懒得改了,照样发送。

  “尼采???:):):)”

  “呵,呵。尼采。我还康德呢!”

  “真是康德?这可不行,这叫同性恋。:)”

  “你知道我是男是女?”

  “康德是男是女?”

  “康德当然是GM了,至于你是GM还是MM ,鬼才知道!:):):)”

  “不过你俩就是不行,你姓康,他也姓康,这还不是同姓恋哇?同姓恋――姓相同也,嘻嘻。:)”

  “呵,原来你是指这个同姓恋哇。那第一次干嘛敲成同性恋了。”

  “敲错了呗!我用的是智能全拼嘛!”

  这话好熟,我心中又有一丝发酸,手指也停了下来。

  “干嘛?又不说话了?看来我今天真遇到呆子了。但是你不会呆到连自己是GM还是MM也搞不清楚吧,嘻嘻。:):)”

  呵,这家伙又在拐弯抹角骂我是鬼,我马上以牙还牙。

  “既然我是呆子,当然不知道自己是GM还是MM了。倒是你,西安哥,这么机灵,肯定知道我是GM还是MM了,哈哈。”

  “好好,我知道,就算我知道,小气鬼!!!呵呵,呵呵:):):)”

  啊,我估计今天真遇鬼了。

  “呵,呵,再拐弯抹角骂我,小心我K你啊!”

  在网上说一些大话,比现实生活中更容易让对方相信,所以我正以一个黑客的面孔唬这位西安哥。

  “好,好,以后再也不敢了。”

  “呵,呵,我稍一恐吓,就吓成这样,敢情你是怕死鬼呀!”

  我心中一阵狂喜,想跟我这嘴,回家再学两年“aoeiuü”吧。

  “康死鼠,你敢有意损我形象!”

  我再一看屏幕,才发现自己一时激动,刚才竟将给西安哥的帖子错发给大家的公共区了。

  “严正声明,可能诸位网友会对我刚才发的帖子产生歧意,其实我说西安哥怕死鬼,是指西安哥怕――死鬼,怕死去的鬼。嘻,嘻。”

  “呵,呵, 康师傅,我真是怕了你了。”

  啊,最后挨骂的还是我,我决定握手言和了,大凡武林高手都是这样,打得过就打,过不过就靠。

  “呵,呵,怨怨相抱何时了。其实我也是西安的。都是西安的哥们,何必呢,何苦呢?”

  “少来了,别跟我套近乎,我可不是西安的。”

  看来我又拍马拍到马蹄上了。

  黑毛警长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催我下线。

  我这才想起还没给香儿发E-mail道歉呢。

  于是我将火发在西安哥身上。

  “都是你害我,我都快下机了,还没给她发E-mail呢,再见。”

  “她是谁呀?”

  “她是我一个最好最好的好朋友,网友,红颜知己。别烦我了,忙?”

  “你喜欢她吗?”

  “喜欢,那又怎样?你还有完没完,我要写信给她道歉呢?”

  “你惹她生气了?”

  “是。”

  “也许喜欢就已经足够了,又何必再去搜肠刮肚找词语道歉呢?”

  “拜托,大哥,你就别发酸了,我已经够烦的了。”

  “康师傅,下次还能跟你聊天吗?”

  我用左手盖在脸上,接着又习惯性向后一捋头发。

  我真遇到一个鬼难缠了。

  “求你了,下次再说好吗?”

  在5:00吃饭之前,要赶回去,集合点名。

  没时间了。

  我只有给香儿发了一封写满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的E-mail。

  但愿她能原谅我。

  “阿――门”。

  我胸前的十字还没划完,

  警长已拽着我往回跑了。

  “好好的机会让你的臭脚丫子给踢飞了。现在才后悔了哇。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康师傅的面前。但是他没有珍惜。人世间最大的猪头莫过于此。……”

  我转身去砍他。

  他已跑远,只剩下那一声声猫叫随风乱扯。

  “如果上苍能给我这样的机会。我绝对会对那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哈哈哈哈……”

  晚上,俱乐部放VCD,是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我也凑在里面,心思却总是由周星驰想到我自己,由秋香想到帆华或者说是帆华跟香儿。

  “康――亦――慨!”走廊里又是刘英的声音,而且又偏偏喊的是我。

  “刘总call我,又有何吩咐?”为了不让她再喊第二声,我几乎是全速飞奔至她的面前。

  “不是公事了,不过请你帮个忙,帮我讲讲《信号与系统》的梅森公式了,我那节课值班,自己看的不是很懂,OK?”

  “这?你找别人不行吗?”我差点没把毕滔给抬出来。

  “就这样说定了,晚上01-310,拜拜!”

  我哭了,黑毛却笑了,“得,你走狗屎运了,才去一个阿香婆,又来一个刘英,这次别再用臭脚指头想问题了。”

  三分钟后。

  毕滔专程来光临我们四班了。

  “康师傅,不,应该叫周伯通,你可真会挖自己人的墙角啊。在《射雕》里挖了南帝的瑛姑也就算了,现在在毕康王这个联盟里又挖起我北丐的英姑来了,哈哈哈哈。”他笑够了又接着说,“你知道什么叫朋友之妻不可夺吗。”

  “老大,别冤枉我,你那个妻子,别说是夺,我连躲都来不急呢。还有,拜托以后别再管咱们三个人连起来叫‘毕康王’了,我听到这词,就想到你那恶心的脚癣!”

  “不要背着牛头不认脏了,大男人要敢作敢当。”

  在一旁穷乐的警长开始出面调解了,或许情场上真需要专设一种警察来维护秩序。

  “毕滔,刘英是你妻子吗?情场上讲究fairplay,哪有夺不夺的道理?”

  黑毛在有意褊袒于我,或者说又将给我好心办坏事。

  我忙要插嘴,毕滔却已经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杆高级pike钢笔开始发言了。

  “起码也算是女朋友了,她送我这只笔,便是物证了,嘻嘻。”

  “你也送过刘英礼物吧?”警长支开凑上来欣赏这杆PIKE的脑袋,拿过它,作成捏话筒采访状。由黑毛警长摇身一变,俨然成了黑毛记者。

  “那是当然,礼尚往来嘛!”

  “送的都是PIKE钢笔吗?”

  “是的。在情场上怎样才能战无不克呢?送你恋人什么礼物好呢?咚咚――咚咚请送――PIKE!PIKE,爱意与品位的完美结合。PIKE,攻克爱情堡垒的最佳选择。”

  “原来北丐也是一位性情中人,”我一声惊呼。

  当然黑毛警长无疑是另一位性情中人了。

  性情中人,这个词儿便是警长教我的。

  警长白我一眼,继续采访。

  “应该是你先送刘总的吧。”

  “是的,在感情方面,我一向认为男的一定要主动大方。只有敢于向女性表白,勇敢地掏出自己的一颗心来,才能让丘比特有的放矢,将你乱箭穿心。”

  我感觉北丐毕滔正在上演《唐伯虎点秋香》里面周星驰接受巩俐采访的那一精彩片断。

  是呵,男的要主动大方,唐伯虎不就是这样追击秋香的么?现在毕滔不又这样在主动追击刘英么?

  可我呢?谁又是我的秋香呢?

  帆华吗?她说永远做我的知己,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会是香儿?

  但是我马上就用理智将这一危险的火花浇灭。

  帆华正需要我的安慰与鼓励,我竟……

  “哈哈哈”

  全班一阵哄笑,将我的屏幕保护中断。

  “哈哈——”毕滔也咧着个马嘴开心的狂笑,很是豪爽。

  我忙问警长究竟怎么了。班长也凑上来。

  “你俩是真没听到这段精彩对白,呵呵。还是没听懂?哈哈。”

  警长捂着肚皮,好长时间,警笛声才完全熄灭。

  然后又拉着毕滔进行“精彩回放”。

  “请问北丐大侠,是你先送刘总了一支PIKE?”

  “是的。在感情方面,我一向认为男的要主动大方……”

  “然后刘英便也送了你一支PIKE?”

  “是的,这叫我送美人PIKE笔,美人送我PIKE笔。”

  “送的是同一支PIKE笔吧?”

  “真让你给猜对了。是这样的。我先在第一天把这支PIKE送给她,然后她在第二天又把这支PIKE送给了我。”

  毕滔答完“记者”问,一个点头,一本正经的点头。

  然后,自然又是一阵哄笑。

  这次多了两个人,我和班长。

  我这才知道,毕滔与刘英之间,完全只是毕滔的一厢情愿。

  相当于他们通信专业的单工传输。

  而恋爱是需要双工传输系统的。

  那么我与帆华呢?

  是双工传输吗?

  我到她是通的。她到我呢,通的,断的?

  而我与香儿呢?

  应该不会是双工传输吧?

  她到我是通的,断的?

  我到她呢?

  我马上打断了这一串串思考。或许是我不敢面对再思考下去,将要出现的结果。

  我干嘛老是要想到香儿,把她与帆华并提呢?

  或许我只是感到负疚,感到对不起她,希望她原谅我罢了。

  但是看到我那封E-mail后,她会和我和好如初吗?我是指又保持在安全半径以外的平衡点上。

  我期待着周末的赶快来临。

  晚上,熄灯后。

  卧谈会又开始了。

  小声侃了一会儿别的,黑猫便又开始将一个笑话。

  “康师傅,你最应该仔细听,这是引自《废都》里面的。贾平凹可是你们老乡呵。”

  “有屁快放。”

  “好。话说一位男的得了阑尾炎,要动手术。老医生对小护士说,‘你进去先帮他把那东西上面的毛给剃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的,哪儿都打广告。他居然还在那上面刻了两个字:一流。所以你先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别不好意思。’女护士嗯一声,进去了。一会儿红着个脸出来,对老医生说,‘你老人家视力这么差劲。他那上面哪是只刻了两个字?分明是七个字:一江春水向东流。’”

  全班哥们开始很静。但马上便心领神会了。

  于是硬是将笑声捂在了被窝里。

  恍恍惚惚中,

  我看到一张手术台,上面躺着一个人。

  房间外老医生对小护士说,“你先进去帮唐伯虎把那上面的毛给剃了。不过他对秋香可真是用情专一呵。在那上面居然还刻了两个字:秋香。”

  一会儿小护士红着个脸出来了,“老医生你真是的,他那上面哪是只刻了两个字?分明是六个字:秋帆华与阿香。”

  -注:此处原文如下{一会儿小护士红着个脸出来了,“老医生你真是的,他那上面哪是只刻了两个字?分明是七个字:秋帆华与阿香婆。”}窃以为与上文不符故改之。Kirst

  我听后一阵疑惑,再进屋看那手术台,上面躺着的哪里还是唐伯虎?分明是我!

  我一下子从手术台上跃起……
 楼主| 发表于 2003-5-1 12:32:3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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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夏之绚烂*
       *****************

  尽管毕康王小组环保工作进展缓慢。

  但作业中所建的一个个模型,却颇受校培训组卢老师的赏识。

  五一节到了。

  4月30日下午,开始了为期4天的假期。

  几乎所有的学员都一下子放松下来,犹如气球突然间开了口。

  然而只是“几乎所有”,并非“真的所有”,

  这犹如勒贝格积分中“almost everywhere”的概念。

  而在一些个别的点(some points),紧张度幅值并不见得有跌的迹象。

  参加校数模选拔赛的学员便是这样的点。

  4月30日晚21:00领取试题。并规定5月3日晚21:00模型论文准时交01教学楼值班室。

  这其实比平时更紧张,紧张的让人兴奋。

  看来放假四天,只有5月4日才是真正能让我放松的日子。

  两道试题,任选一道。

  4月30日 晚 21:30 三人用剪刀、锤头、布选定作第1题:车厢装载问题。

  22:00 科学分工。毕滔、我负责理论证明。王力负责计算机程序实现。

  23:30 理出基本方案。

  5月1日 凌晨2:30 go to bed。

  6:30 get up。

  晚 20:00 毕滔、我模型建立与理论分析基本完成。

  22:00 王力上机程序调试通过。开始进行仿真模拟。

  5月2日 凌晨4:30 go to bed。

  6:30 get up。

  12:00 仿真结果明显与实际不符。模型出现动摇。

  5月3日 凌晨4:30 我不得不去go to bed。不然我不go to bed,我大脑中的CPU也要go to bad了。

  6:30 毕滔、王力将我拽下铺。他俩一宿没睡,将模型予以修正,仿真顺利通过。

  “只等你写论文了。数模尚未成功,你俩仍须努力。我可要睡觉了。”

  “老大老大,我可只睡了两个小时耶。这么长的报告……”可是毕滔已经鼾声如雷。于是王力便坚持着跟我写报告了。

  晚上21:00终于按时将报告交到了01楼值班室。卢老师手里已经收了厚厚的一叠。

  走出01楼,如释重负。

  5月4日早上7:00。

  早点名后,回到宿舍。

  我马上退掉制式衬衣,准备睡觉。

  “陪我上网去吧?”警长凑过来。

  “我只想上床睡觉。”我开始踢遢掉脚上的鞋子。

  “ 噢,康师傅。这两天你一直忙着搞数模,有你一封信放你抽屉里了,你看到没有?”

  我坐在床头,打开抽屉。

  一封信,信封上字体娟秀。

  帆华的!

  我睡意顿无,忙小心的打开。



亦慨:

  对不起,对不起。

  在写这页信之前,我已撕了好几页信纸。

  不知道为什么,字老是写错。

  原谅我一直没给你写信。

  原谅我向你说了一个谎。

  其实爸爸的病并没有治好,在正月初六便去世了,就是你走的那一天。而且还欠下了不少的帐。妈妈整个人也垮掉了,头发几天下来全白了。

  春节开学后,我便没有再去周中补习。好心的老村长让我来村上的小学作民办代理教师。毕竟这样可以增加家里的收入。不过云华还在读书。我打他骂他,他才去的。

  你的信都是小芳每周周末帮我捎回来的。

  我喜欢看着这些信,虽然每次都是含着泪水。

  读一遍、两遍、三遍。

  就这样,每次都用自己不争气的泪水,

  打湿了你的信。

  今天晚上,我又把它们拿出来,一封一封的打开。

  细细的读,细细的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会把它们永远压在我的箱底,还有这页书签。

  心中涌出一种浓浓的悲伤,与爸爸去世时的悲伤不同的悲伤。

  矇眬中想着你的一举手、一投足,不自主的将书签上的这首小诗一笔一划的抄下来。四行对齐,这才发现了“我爱帆华”四个字。也许才真正看懂了这首诗。你在书签上连着写下去,并没有一句一行。而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它包含着我一直企盼着,却又不敢真的奢望的四个字。其实,你能做我的好朋友,我都已经感到十分的满足。

  我真的很笨,却又为什么不笨到底,让自己一辈子也不去发现这个秘密?现在一切都太晚了,或者就是早一点,又能怎样呢?

  明天我就要订婚了,与老校长的儿子。

  亦慨,对不起,对不起。而且我也真的不配,真的不配,也不敢再奢望你的爱。你这样优秀的男孩,只有同样优秀、纯洁、美丽的女孩才配跟你在一起的。我希望你不要因我而伤心、因我而难过,这样我会更加的内疚、更加的不安。

  默默的为你祝福。再见了。

                        帆华

                       1999.4.25夜

  “亦慨,怎么了?”黑猫拍拍我的肩,班长也凑过来。

  “没什么。警长,一会儿陪我去上网,好吗?”我扶一把鼻梁上的镜架,一种液体已让它滑落。

  我开始去洗漱,牙刷和着牙膏在嘴里狠狠的搅着,搅得满嘴的白沫变成红色。漱一下口,然后便将头整个儿浸在脸盆里。

  “西安哥,你说一个‘人’字写起来只一撇一捺,活起来却为什么这么繁,这么烦?”

  “怎么了?又是因为香儿?你应该整天开开心心,充充实实的,这样她也才会开心的。”

  “是另外一个女孩。”

  “怎么不说下去?我再听。”

  “她姓秋,叫秋帆华。也许我之所以会伤害了香儿,也全是因为我不愿意让帆华再受一点点的伤。”

  ……

  在网的那一端,西安哥一直在静静的听着,我相信我的直觉。

  也许我只是需要找一个人来倾吐一番。

  完全是出于动物的本性。

  犹如春蚕吐丝,并没有什么原因与目的。

  只是觉得这样好受一些。

  ……

  “我一直去为帆华鼓励和加油,去找香儿道歉和安慰。我不愿意让她们俩任何一个人受一点点的伤。她俩是我这一生中所遇到的对我最好的两个女孩。然而现在她俩却都深深的受伤了。而我却束手无策,我倒真希望受伤的人只有我一个!”

  “阿康谢谢你把我看作知己。我现在得下线了。把你的电话留给我,好吗?”

  回到宿舍,我闷头静静的背着英语四级词汇手册。枯燥乏味的工作可以让人暂时忘掉一切。“康师傅,你电话。你可真是臭名远扬了。人家打电话,上来便一句,能找康师傅吗?倒把你叫康亦慨都不知道了。”

  今天凑巧是毕涛值班,他竟也这样絮絮叨叨。

  我真怀疑他跟警长有些相像。没时间跟他啰嗦,我直奔值班桌。

  “喂,是西安哥吧?我是康师傅。”

  “呵呵,你说呢?”

  啊?

  这声音入耳,

  甜甜的,如同鲜奶入口;

  柔柔的,好似鸭绒拂面。

  我意思,意思是说,是女孩的声音。

  “对,对不起,我搞错了。”

  “可我真的是西安哥。”

  “大姐,你是女的,干嘛取个男人的名字?害我叫了你多少次大哥了?”我差点要把电话给挂了,我实在没有多少心绪。

  “对不起,可我是……是因为你才取得这个名字。并不是想让你喊我做哥哥。而且你以前不一直喊人家……喊人家作婆婆的么?”

  后面这几个字,很轻。犹如鲜奶喝完,嘴角里尚留下来的那缕甜甜的味儿。更象是鸭绒拂面,在将拂与未拂的刹那,却被风儿托起,于是拂在脸上的只是鸭绒的影儿。

  但是正是这轻轻的几个字,却在我体内产生了巨大的瞬态电流。

  “倏”。

  一股“清凉”由双足涌泉穴直突尾椎骨,后沿脊椎冲玉枕穴,直抵头顶百会。

  这种感觉,我想只有在金庸先生的笔下,郭靖、杨过那些武林高手打通大周天时才会有的。

  “香儿,你是香儿……香儿。”

  我打通了大周天。

  西安哥就是香儿!

  “嘻嘻,嘻——”我怀疑最后这一声嘻,是她在抽鼻子。

  “你哭了?”

  “没,没。我鼻塞,感冒了,不行啊?”

  “呵呵,总是这种语气。我真是笨,怎么就一直没猜到呢?

  看来比笨大赛,最终应该是康师傅获得本年度最笨网虫先生的金马奖了。”

  “呵呵,电话里也这么贫嘴。我还以为你因为帆华姐姐会伤心的痛哭流涕呢。看来,我这个电话真没必要打。”

  我心中又一阵绞痛。

  “对不起,我不应该触及你的伤痛的。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香儿。谢谢你,打电话安慰我。”

  “康师傅,今天你没捅长沙电信网吧?又你电话!”

  “喂?”

  “喂?亦慨。”

  “秋奇儿?”

  “嗯,帆华订婚了。信你收到了?”

  “收到了。”

  “我也是五一节回家才知道的。她放心不下你,让我一定要给你打电话。半年不到,她整个人更瘦了……”在电话那头的秋奇儿,声音有些发颤。

  我忘了后来是怎样挂掉了电话。只是站在值班桌前,深深的一个吸气,然后又长长的呼出。
  
  揉了一团又一团的纸,还是没能给帆华写出一封信来。
最后只发了一张贺卡,写了两句话。

  “只有你开心,我才会放心。 祝开心起来,永远幸福。”

  星期六,即5月8日凌晨5点50分。

  北约以导弹空袭我住南使馆。

  三位驻地记者血洒异国,

  邵云环、许杏虎、朱颖。

  当天,全国各地,大学生纷纷走上街头,声讨北约罪行。

  这“各地”自然也包括长沙。

  然而这些大学生里面,绝对没有军校学员。

  军人不准参加任何形式的集会、游行。

  学校下达紧急通令。

  星期六、星期日两天,非重大事由,任何人不得请假外出。

  我们只有窝在学校里,

  在学员布告牌上贴满一腔义愤。

  全队召开军人大会,

  主题为《北约轰炸引发的思考》。

  大家踊跃发言。

  最后队长意味深长的总结说:

  “国不强则无防,中国国防的强大,靠科学技术,靠你们在座的每一位,未来的国防科技人才!”

  一股火焰在胸中升腾。

  由于不能外出,警长便拉着我挨个转着去看,各个学院各个布告牌上的一张张控诉,对北约的控诉。

  “嗳,康师傅,有一张讣告,该不会是写给许杏虎、朱颖夫妇的吧?”

  “瞎说!”

  于是两个近视眼一起凑上去看。

  一瞬间,又一股冰凉从脚底直冲脑门。

  林老师死了!

[bb]             讣告

  林菲玲同志,电子工程学院微波教研室教员,副教授。因胆囊癌不治于5月4日不幸逝世,享年33岁。林菲玲同志,其短暂的一生是为国防科研忘我工作的一生。1984年考入国防科技大学,1994年取得博士学位,留校后从事教学科研工作。主攻超宽带信号理论研究。5年中发表相关学术论文13篇,填补了该领域多项国内空白……[/bb]

  讣告上的白纸黑字在我眼前已一片模糊。

  却似乎依稀看得到林老师在冲我微笑,

  露出一对小小的虎牙。

  不是说只是胆结石的么?

  不是说不要紧的么?

  怎么会,怎么会……

  ???

  ! ! !

  我和警长仰起头,泪水却依然缓缓的流到了腮帮。

  “林老师是累死的,为了科研累死的。”

  警长象是在自言自语。

  我紧紧的捏起了拳头。

  胸中那团升腾着的火焰愈发熊熊的烧起来。

  5月15日,又一个周末。

  北维网吧。

  “阿康,上周周末在网上找不到你。你们也上街游行了?”

  “没有。当兵的职责是保卫国防,游行又有什么用?我们那两天严禁外出。”

  “心情好些了吗?”

  “心情干嘛非要好呢?也许现在这种心情更代表着成熟。”

  “我又说错话了?”

  “不。 我一个老师去世了,33岁。没有她的鼓励和你的安慰,我不敢相信我在大学里会成长的这么快。”

  “阿康,我想安慰你,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呵,谢谢了。真正的男人应该靠自己奋斗,而不是靠别人安慰。帆华走了,林老师死了,我也不敢奢望你会永远安慰我一辈子。”

  那边是长长的沉默。

  “不谈这些了。你怎么还没把名字换过来,还想让我喊你做大哥呀?”我想切换一些轻松的话题,“我才是西安哥,西安来的大哥。你还是叫香儿吧。”

  那边终于回贴了。

  “就让我再叫几天西安哥,好吗?其实西安哥(Xi’an ger)与香儿(Xiang er)的拼音是紧紧耦合在一起的。”

  “呵,真是。那你跟西安的哥哥真有缘了。:):) 呵呵。

  看在这种同分异构体的缘份上,让你再叫几天西安哥了。

  过几天,你一换作香儿,我马上改叫西安哥。”

  “你说同分异构体应该见面吗?”

  “唰”

  又一股电流直冲脑门。看来我的大周天真的打通了。

  “应该应该。完全应该。”

  “明天?”

  “行,早上8:00。”

  “地点?”

  “烈士公园北门。反正烈士公园离科大和湖医大都很近。”

  “我怎么确认是你呀?”

  “对暗号了。”

  “暗号?呵呵。”

  “康:天王盖地虎

   香:宝塔镇河妖

   康:么哈么哈

   香: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家

   康:脸怎么红了

   香:精神焕发

   康:又怎么黄了

   香:防冷涂的蜡”

  “呵呵呵呵

  阿康,你啥时候能来句正经的?别人不知道,真还以为咱俩走私军火呢。”

  “好,来正经的。

  我穿白T恤,绿军裤,红棕色凉皮鞋。

  长相比康师傅方便面上那个康师傅头像稍帅,稍瘦,稍可爱一丁点。 AND YOU?”

  “我穿黄T恤吧。算了,我也不知道我会穿什么了。至于我的长相,我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征。到时候我找你吧。”

  看来,香儿可能真属于黑猫所描绘的那一类才女形象了。

  内涵:GOOD。外延:BAD。

  其实帆华的美丽早已在我心中铭刻,其他女孩的美丑我早已不会欣赏了。而香儿,我最好的网友,我的同分异构体,我想只要她不异构到异形的夸张地步,我的心脏便还能够承受得了。

  7:40

  提前20分钟。

  为了不让公园门口的行人看到我一幅全方向性扫描雷达,东张西望的傻样。我径直走到旁边的一家私人电话亭旁。

  “打电话吗?”

  “不,不。”

  不打电话就不能站这儿吗?

  那我身前不还站着位女孩吗?

  我心里嘀咕着,EYES已经开始了目标搜索。

  进出的游人挺多,特别是女孩很多。偶尔夹杂一两个穿军装的,一看便知是科大校友。

  这里男女生的比例绝不是科大里面的6:1。

  五分钟后,我就开始为这种男女比例叫苦连天了。

  要扫描的对象太多,弄的我眼花缭乱。却根本没有一个有理会我的意象。偶尔一两个将眼光抛过来时,我马上挤出一堆笑。对方却只是瞪一下眼睛,加紧步子走远。

  看来只有等香儿来搜索我了。

  她根本就没有告诉我她的目标特性函数。

  任我的雷达系统分辨率再高都是白搭。何况我的雷达并不怎么好。

  我将眼光收回来,自然前面的女孩也尽收眼底。

  背对着我。乳白色高跟凉鞋,乳白色短裙衬托出一双修长的腿。一头齐肩的短发,发稍微卷,富有一种流动的灵性。而且挑染成金黄色,愈往发根染得愈淡,到发根则纯粹是乌黑的原色,与精致美白的脖子一起给人一种视觉的幻想。其实,我平素最厌恶看到女孩流俗的卷发与染发。但她这种卷法与染法却让人赏心悦目。而身上杏黄色的T恤,与着短裙和头发的色泽搭配在一起更是十分和谐。

  杏黄色T恤?!

  黄T恤?!

  老天,而且她好像也在等人。

  眼光不时的落到我那些科大校友身上。

  我在她身后,却所以能判断出她的眼光是在扫描我那些校友,完全是基于科学的理论分析。

  1. 她头部的转动角度,总是让她EYES的最大增益正方向落在她与我那些校友两点之间的连线上。

  2. 处于她EYES最大增益正方向上的我那些校友,马上便心慌意乱,一位穿绿军裤﹑白T恤的哥们还差点撞在了迎面而来的自行车上。

  MY GOD,真是她?!

  “天王盖地虎。”我从后面一拍她的肩,并以笑来为自己壮胆。

  “宝塔镇河妖。”她一拧身,一脸惊喜。

  “倏”一阵清凉,我的大周天又运行了一次。

  无疑帆华很美,但是香儿的这张脸还是让我不禁惊叹,惊叹造物主的神妙。或者说两人属于不同的两种美法。一个是东方美,美丽中更充满阴柔的母性。一个是西方美,美丽中富有着自然的野性。再如比作两幅国画,则一个是工笔画,更显得端庄秀丽。一个是写意画,更富有神韵灵性。于是我欣赏着一幅绝好的写意画。精致的面孔上,一双活泼泼﹑乌晶晶的眼睛,加上俏俏的鼻翼,大的稍有点夸张的嘴唇,微微翘起的嘴角,无不带用一种俏皮可爱与灵性。

  耳边响起了她的笑声。

  “么哈、么哈”我忙应一句,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正晌午时说话,谁也没有假——”她这一声拖得好长,而且最后竟微微上扬,所以我怀疑是个“假”字,而不是“家”字。

  电话亭的老板从窗口探出头来,一脸雾水。身旁的游人也将眼光全扫过来。

  “再这样下去,真要被当成是走私军火了。”我赶快提醒她打住。

  “脸怎么红了?”她好像兴致更高了。

  “防冷涂的蜡。”我慌张中随口应付。

  “又怎么黄了?”

  “防晒,又涂了一层蜡。”

  “到底是防冷还是防晒呀?嗯?”她一脸得意。

  “早晨太冷,中午又太热。”我只好随口瞎掰。

  “好了,算你顺利通过了。阿康,不过你的暗语到后来可是对错了呵。下次与别人接头时可小心点,免得被枪毙了。”

  “是你先错的吧?脸怎么红了,该由我问才对。”

  “你错的严重。”

  “你错的早。”

  ……

  说笑着,一起到了门口买票。

  留下一头雾水的电话亭老板和游人。

  我排队,她站在旁边。

  幽幽的百合花香味儿不时吸到鼻尖,若有还无,似无却有。

  暗香浮动,让我不敢出一口大气。

  学生一律半价。

  我掏出学员证,她将她的学生证也递给我。

  我翻开来看。

  韩香,1980.7.7

  湖南医科大学中医学院针灸专业97级。

  我抿着嘴笑了。

  队很短,很快就到我了。

  拿过票,我递给她一张。

  她接过票,却依然伸着俏手。

  “还要哇,一人一张。”

  “学生证。”

  “噢,给你。”

  我将她的学生证给她。

  “你的。”她闪一下眼睛,依然微翘着嘴角。

  “要我的干嘛?”我对她的精灵已经有了一种习惯性神经紧张综合症。

  “你看我的,我却不看你的。岂不是太吃亏了?”

  敢情她一直在注意着我?!

  我只好将我的学员证给她了。

  一分钟后,她满意的递给我。

  “康——亦——慨。好。那今天就给你一次慷慨的机会了,让你请客了,呵呵。”

  啊?照她这么说,那她叫韩香,岂不就是寒气逼人,香气逼人了?

  只是舌头却早已不听我的指挥。

  “见外,见外了不是?”

  舌头怎么就这么没有骨头呢?

  看来身上这几张幺洞洞今天要通通完完了。  

  烈士公园里的年嘉湖很大,而且水很清,全国有名。

  她嚷着要划船。

  “你划桨,我掌舵。”她跳上船,进了后舱掌舵。

  我只好站到船头干力气活了,划桨。

  看来,与女生呆在一起,真的有助于你的强身健体。时间久了,不敢说练成四瓦辛格,起码两瓦辛格是绝对有可能的。 很快就到了湖心。 我出了一身汗,T恤已经粘在了身上。 于是也坐下来,任由船儿随波荡漾。 一下子,便只剩下了微微的风声与水流声。

  “亦慨,不,阿康,我还是叫你阿康吧。又在发呆了?”

  “我在想人生不就是一条船么?”

  “那你说咱俩这算不算是同舟共济呢?”她托着腮,情绪好像也受到了感染。

  “当然了,哈哈。”我尽力将一抹愁绪在这笑声中哈掉。

  “说来也真是有缘。我刚才在门口盯着那些穿军装的,还生怕找不到你。你却从我身后冒出来了。当时我样子是不是很傻呀?”

  “确实。”

  “呵,你可真会说实话呵。还不全都是你害我?说穿什么白T恤、绿军裤,你看看你们逛公园的那些科大男生,有几个不是这身打扮?”

  “不对吧。应该是白T恤、绿军裤加红皮鞋。

  三条不可或缺的,这代表着一种意境。缺一则意境全无。

  门口又有几个人三条全部符合了?”

  我信口开河,然后脑子急速运转。

  这就跟说书人一样,说到高潮处,吊起了观众的胃口,便急忙打住,亮出一张幌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其实他自己也没想好,于是赶快回家搜肠刮肚,蝇营狗苟。何况我要面对的听众是香儿,一只精灵。

  “呵呵,又想瞎掰了。代表什么意境?掰不出来可要罚你继续划桨噢。”

  “这还不明显?我是一只鹅嘛!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她吃吃的笑着。

  “嗳,我是一只鹅。”我为自己的超水平发挥感到惊异,又用右手轻轻一扫,从头到脚。

  她的笑仍挂在脸上。

  我怀疑她是用嘴角将微笑轻轻挂住的,她的嘴角总是微翘着。

  “该你了,别装着一个劲的傻笑。 你看看你,黄头发,黄T恤,也忒没有特色了。 连这张脸也是毫无特色,美的毫无特色。毫无特色,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呵。”

  “呵呵,你嘴巴总是这么甜。”她现在的笑不是挂在脸上,而简直是要漾出来。

  “给我一个这身打扮的理由些!别我表扬你,你表扬我。现在是自我表扬阶段,而且是该你发言了。”

  “这还不简单。 我,我是一只鸡。绒绒黄毛Lady,玉腿亭亭stay。”

  我呆了。她又吃吃的笑着,“呵呵,我是一只鸡。”

  她后面这几个字声音不大,但附近游船上却探出来两个脑袋。

  我醒悟过来,庆幸他俩只是游客,而非巡警。不然肯定要将我俩马上确定为案犯嫌疑人,而且这次并不是涉嫌走私军火。

  她也捂着嘴,地下却用一双“小爪”踢我的“红掌”。

  起风了。

  黑压压的云忽的压过来。

  游船都上岸了。

  “要上岸吗?”我试探着问她。

  “阿康,你说风雨过后,真的会出现彩虹吗?”

  “会。”或许女孩都是这样多愁善感,哪怕是俏皮可爱的精灵。

  雨噼啪的打在船蓬上。

  “咱俩这下不但是同舟共济,而且是风雨同舟了。”我划着桨跟她打趣。

  上了岸,我拽着她便往前面的亭榭中跑。

  雨大起来了。

  “还好。再慢一步,咱俩都要变成落汤鸡了。

  不,是一只落汤鸡加一只落汤鹅。”

  她伸出手来拧我。

  其实这个动作很特别。并不是简单的一个“拧”字。似拧非拧,似捏非捏。也许用一个“掐”字更形象一点。

  我又捏住了她的手,这次感觉到了冰凉。

  “冷吗?”

  “下雨了,玩不了别的了,咱们去吃烧烤吧。正好可以暖暖身子。”

  她抽出手。

  我恨不能揪出这只舌头,然后踩在地上,爆打一顿。干嘛好好的又要去关心香儿手的冷暖?于是又惹出来吃烧烤。

  也许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我掰自己是鹅,她掰自己是鸡。

  鸡鹅,饥饿,不明摆着要吃我一顿烧烤么?

  于是刚做了一回落汤鸡与落汤鹅,现在又要做一回烤火鸡与烤火鹅。

  我真后悔刚才自己在船上干嘛不掰自己是至尊宝?那么说不定她便会掰她是弼马瘟。这样弼马瘟加至尊宝不就是温加饱了,岂不可以少了一顿烧烤?

  说是“吃烧烤”,其实香儿自己吃的很少,真的是只负责“烧烤”。

  而我负责“吃”。

  “好吃吗?”

  “香儿烤的当然是世界上最香的了。当然好吃。”我一探头,装出一副还要吃的馋样。

  “呵呵。”她笑的很开心。然后又认真的转动着串着肉的铁签。

  “其实你一学就会的。先滴上料酒、烧烤油。这样去腥后,烤出来才能更香更嫩。而且烤的时候记着用纹火,来回翻转,不要心急,这样烤出来才不会皮焦里生。

  其实吃烧烤吃的是这份情致,而不是烧烤本身。而且烈士公园的烧烤远没有南郊公园与植物园的有名。”

  “我不用学了吧?以后去南郊公园或者植物园,还是你负责烤,我负责吃就是了。我可真的没意见。”

  “你应该学的。”她嘴角一翘,望着火膛。

  于是我自然急着要露一手。

  “香儿,请品尝。”

  她用洁白的牙齿优雅的拉下来一块。

  “呵呵,生的。”

  “不会吧?”于是我也拉下一块来。

  嚼了30秒钟后,我决定重新烤第二串了。

  “呵呵,又焦了。”但她还是吃了两块。

  “呵呵,这一串还是让我自己吃吧。请相信,第三串绝对好。”

  “呵呵呵,阿康,你脸上——”她笑着去掏面巾纸。

  肯定是把炭灰抹在脸上了。

  在她的指引下,我却怎么擦也擦不到地方上。也许我是故意的。

  “这边?”

  “噢,这边?”

  “这里?”

  ……

  “还是你帮我吧!”

  于是她凑过来。

  ……

  我感受到了她手指此时的温热与轻柔。我突然意识到了她温柔与细腻的一面并不亚于帆华,而并非只有活泼与精灵。

  帆华,也许我应该努力让这个名字从心中淡去。

  雨停了,水清,树新,天更是少有的蓝。

  西南方一弯美丽的彩虹。

  “香儿,你看,真的出彩虹了。”

  “嗯。你还记得我写的那些诗吗?”

  “当然。渐渐的,我已化作一弯彩虹,一弯折射着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色的桥。你眼睛怎么了,流泪了?”

  “不,不。这地方烧烤,怎么这么多烟呀?”她掏出面巾纸。我想去给她擦泪,就如同她刚才给我擦脸。扬起的手却只是又习惯性的向后一捋头发。其实这个动作,我也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收腕时,再一看手表。

  3:00了。

  4:00整理内务。

  我不得不跟她告别了。

  “以后有时间,再陪我出来玩,好吗?”

  看得出,她有一丝怅然。

  “一定一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不许反悔!”

  “但是我不是君子呀!”我想故意逗她。

  她眼睛一闪,很大。

  “可我是军人呀!军人一言,活马难追。还别说是死马了。”

  “呵呵。”她又笑了,很甜。

  星期一早上,队列训练。

  一结束,我便给香儿宿舍打电话。

  她还在睡。

  “怎么这么多瞌睡虫呀?”

  “昨天晚上,很晚才睡着的。”

  “怎么了?”

  “我,我因为想着你,所以睡不着。”

  “呵呵,我恰恰相反。我因为想着你,所以便睡着了。”

  “呵呵。阿康,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到你的声音,便总是这么开心。”

  毕涛来拍拍我的肩膀。于是我跟香儿又说了几句便匆匆挂了。

  “什么事?”

  “队长叫咱们仨去队部,估计是数模的事儿。”

  或者是长期生活在臭氧浓度过高的大气层中,有开发智力的作用。

  或者是臭汗加香水按一定浓度比例混合有提神醒脑的特效。反正毕康王小组入围校集训队了。

  队长在队部宣布了这一条通知后,免不了是一番表扬与鼓励。

  于是三个人又忙碌了。

  而且校集训队的集训远要比培训班时培训的强度大的多。

  警长依旧是10:00钟才回宿舍刷牙,洗漱或者冲澡。

  但已不再唱那首改编的军营歌曲了。

  晚上在01-301碰到他。

  只身一人,并没有张艳。我请他下楼去吃水果。

  最后在水果铺抱了一只西瓜,去了操场。

  看台上。

  “怎么啦?张艳呢?”

  他居然不吱一声。

  “分手了?甩了?呵,呵……被甩了?呵呵,咳咳咳……”西瓜子差点没把我噎死。

  “教导员找我谈过话了。”

  “呵呵,你可是向我面授机宜时说过,你认为鲁迅先生的一段话掰得最经典。中国人打架,围观的人很多。而且不管是喊‘好,好’,还是喊‘好了,好了’,正抱成一团的两个人都会打得更加起劲。你可是说过谈恋爱就如同打架的哦。”

  “但是如果打架的人心里也不想打呢?”

  “嗳,警长,你怎么一下子也玩起深沉来了呵?”

  “我说的是正经的。你不觉得中国驻南使馆的被炸是我们中国军人的耻辱吗?你不觉得林老师的那张讣告让人一辈子也挥之不去吗?”

  我的心一个振颤。与警长的手仅仅攥在一起。

  只是我马上便又想起了香儿。

  “上自习去吧,快考四级了。”警长拍着我的肩。

  我意识到我与警长的心已经牢牢抱在了一起。

  刘总跟我见面,还是老样,嘻嘻哈哈。

  但“揽”在我头上的公事明显的少了。

  “我现在可真算是一切包办了。你们仨的竞赛可不要让我失望呵。”

  与前一种“包办”相反,

  我对刘总现在的这种“包办”绝无意见。

  因为我确实很忙。

  当然,我也会忙里偷闲。周末偶尔请假出去陪香儿上网或者上街。

  溜旱冰、打保龄球、逛超市……当然,我免不了出丑。不是溜旱冰跌得人仰马翻,就是保龄球掷得砸了自己的脚跟,更别谈对服饰香水的一无所知。而香儿在这些方面见多识广的程度简直让我瞠目。我开玩笑说她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而我自己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稀松。

  曾经以为我自己的生活水平便可以算的上是小康生活了,我本身就免贵姓康嘛!现在我知道了什么叫大康生活了。那么帆华属于什么康呢?我心里隐隐作痛。

  6月26号,又是一个周末。

  我又去了网吧,香儿在上面等我。

  但依然用的是“西安哥”。

  “香儿,你名字还没改?”

  “我,我,我说过聊天室里再也不会有一个叫‘阿香婆’的女孩了。而且改过去又有什么必要?就让我用‘西安哥’陪你聊好吗?”

  “你还在生我以前的气?而且我并没有让你用‘阿香婆’登陆呀。我让你用‘香儿’,然后我用‘西安哥’。或者是嫌我这两周没出来陪你?我确实很忙。上周末刚考了CET-4。”

  “不,不是。

  阿康。

  对不起,我一直都在骗你。”

  “呵,呵。要不我怎么荣获本年度最笨网虫先生的称号呢?”

  “还记得我说过我要考GRE吗?”

  “噢,那是在骗我了?呵,呵,没考就没考。岂不更好?干嘛非要出国呢?我跟你再掰一个关于英语单词的楔子了。一个Chinaren出国了。走进耐克专卖店,想买一双耐克。漂亮的营业小姐给他取出两只来。他付过账,仔细一看,都是右脚,于是想换一只。便对漂亮的小姐说‘都是右脚,都是右脚。’小姐一听,却马上给他打包,让他走人。他怔住了。呵呵。他最后说成了‘all right,all right’ ,听到没有,他对那位漂亮的小姐说‘好了,好了’。”

  “你说一个人在生活中真的会‘辞不达意’吗?”

  “不知道。也许他应该对那位漂亮的小姐说得更明显一些,‘Left,left。’。听到没有?‘留下来,留下来。’好吗?:):)”

  “阿康,人有时候的辞不达意也许只是因为他在掩饰着真实的内心世界。”

  “呵,还记得咱俩之间的那句”Mouth yes Heart no“吗?”

  “呵呵,‘what west east?’”

  “其实分详细点,人的语言分为三种。”

  “香儿洗目恭看。”

  “第一种:口腔语言,俗称口语。

   第二种:心脏语言,俗称心声。

   第三种:屁股语言,俗称屁话。

   一般来说,一个人站直了,都是嘴巴在上。所以说的最多的是口语。遇到知己时恨不得剖开心脏,跟她的心脏放在一起,推心置腹。这时说的便是心声。偶尔憋急了,或者肠胃不好。放一两个屁话,也是有的。”

  “呵呵,阿康,你总掰得煞有其事,继续。”

  “但是一个人如果不是堂堂正正,而是用手掌走路,倒行逆施,那自然屁股在上,所以说得的最多的就是屁话。其实远不止于一个人,甚至于一个集团,民族,或者国家也是这样。”

  “你是指北约?”

  “不止这些,台湾的李登辉不也是倒行逆施用手掌走路的吗?”

  “如果台湾真的有一天和大陆打起来,你也得参加吗?”

  “当然”

  那边长久的没有回音,看来她在替我担心。

  阿香婆,挺贤惠的“阿香老婆”。

  我又记起了这四个字的典故

  “其实,台湾老百姓并不就是支持台独的。”

  “我知道,讨论这些干嘛?说到李登辉我再给你掰个典故。李登辉登上总统宝座之内幕。话说蒋经国先生物色接班人,迟迟举棋不定,于是最后决定召开国会进行选举。国会还不要听蒋经国先生的?于是几个元老在投票选举前几分钟便凑到经国先生身旁,旁敲侧击看应该选谁。谁知事不凑巧,经国先生身体不适,腹泻。忙着上厕所,抄起一卷手纸,就走。边走边说”你等会儿,你等会儿。“结果等上完厕所。出来一看李登辉当选了。怎么回事?原来元老们自作聪明,认为经国先生说的是江浙语。”你等会儿“不就当成了“李登辉”了。’

  “呵,阿康,我有些不舒服,想下机了,你也一起下,好吗?”

  七月二号,星期五晚上,香儿打电话,只支吾着说想约我出去陪她上岳麓山写生。说有重要的东西给我,然后便挂了。我只好给数模集训队的老师请假。星期六上午有数模课的。老师有些不悦。但我更怕香儿误会,生气。

  香儿今天穿一件高领针织衫。鹅黄中泛有一些淡绿。外套一件仿麝皮驼色衬衫。下面是一条天蓝色牛仔裤,着白色耐克旅游鞋。显得一身清爽。

  “干嘛今天穿这么多?”

  “上次去烈士公园,回去便感冒了。今天我不但穿得多,而且还带着雨伞,太阳伞,食品,防晒霜。矿泉水,画夹,这叫有备而来,当然了,来去全靠你了”

  “啊”

  于是我背着一大堆东西上山了。

  太阳刚爬到林梢,暖暖的,倒不是很热,惹得鸟儿在树上吱吱乱叫。

  伴着鸟叫,打着口哨,拉着香儿,我沿阶而上。

  “你喜欢小鸟吗?”

  “当然了,小时候就是在掏鸟窝,摸鸟蛋的日子中长大的。长大了,最喜欢听的一首歌就是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

  “那你还掰过你是一只鹅噢?呵,呵,你到底是一只小小鸟,还是一只鹅呀?”

  跟香儿这种女孩带在一起,不但锻炼你的体力,更锻炼你的智力。

  我都怀疑,我能进数模集训队,有香儿的一份功劳。

  “我,我,我呢,我是……”

  “快说,呵,呵。”

  “鹅也算是鸟吧?”

  “不算,家禽怎么能算得上是鸟?快,掰不出来,下山继续背画夹吧。”

  “可,我,我……。我是一只小小鸟,我是一只鸟,嗳,‘我’和‘鸟’不就是‘鹅’吗? 哈哈,我这只小鸟就是鹅。”

  “呵呵,阿康,每次总是让你给溜了,你哪是一只小小鸟,你简直是一只不死鸟。”

  “那你喜欢这只不死鸟吗?”

  “不喜欢。”她翘着嘴。

  我上去咯她 “不喜欢,呵,呵。”

  我继续咯。“呵,呵,喜欢”

  “呵呵”,我乐了,停下来。

  “可我是什么鸟都喜欢的。”她又补上一句。

  “呜,呜,我要哭了,原来你喜欢的这么滥。”

  她又过来掐我,似拧非拧,似掐非掐。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小小鸟,怎么跑都跑的快。”

  我随口唱着,往山顶上跑。

  “你别唱了,小心把那些鸟给吓死。”

  “难道赵传唱的好听吗?”

  “当然了”

  “呵,呵,也就是说你也喜欢赵传唱的《我是一只小小鸟》了。”我停下来,转身问她。

  “嗯”,香儿这个点头明显有些慢,她确实很机灵。

  “呵,呵,这回叫请君入瓮。你可是也说过你是一只小鸡。

  “干嘛又成一只小小鸟了?哈,哈,哈。”

  又成一只鸟?你说干嘛又成一只鸟?‘又’和‘鸟’合着不就是简化字的‘鸡’吗?”

  我嘴巴要合不上了。

  “哇,妖精啊___”

  打闹着过了半山亭,白鹤泉,飞来石,到了云麓宫。

  其实南方的山与北方的山相比,都是以灵秀取胜而非雄浑。

  所以岳麓山也不是很高。

  穿小道,钻丛林,最后在山坡上出现一片平地,一丈见方。

  上面有两根石条,香儿示意坐下来。

  她明显有些累了,衬衫也早已脱下来,松松的挽在腰上。露出鹅黄色的针织衫。于是卸下画夹,背包,先坐下来歇息。

  林中凉风习习,太阳也高起来了。香儿看着远处突然问我:“阿康,你们家乡有向日葵吗?”

  “有,当然有。”

  “向日葵真的能绕着太阳转吗?”

  “应该是吧,不然怎么叫向日葵呢”说真的,我可真没仔细观察过。

  “你知道荷兰画家梵高吗?”

  “呵,西方画家我虽然说不上几个,但起码还知道一个梵高,他画的向日葵很有名气,对吗?”

  “呵,梵高嗜画向日葵,有多重含义。向日葵,德文叫sonnebblume,跟英文sunflower一样,西班牙文叫givasol,是由givar(旋转)跟sol(太阳)两个字合成,意思就是绕太阳,很像中文。法文更简单了,把向日葵跟太阳索性都叫做soleil。

  梵高通晓西欧多种语言,当然知道这些含义。他画的向日葵多是亮黄的花簇衬在黄黄的背景上,以黄衬黄,烘的人脸颊发燠。”

  “你这么喜欢黄色该不会也想做一棵向日葵吧,呵,呵。”

  “呵,让我给你画一张素描好吗?”

  香儿取出铅笔。

  “那得让我给你也画一张。打赌,看谁画得像。”

  “行”

  “我先来。”我抱过画板和铅笔

  于是香儿静静的坐在对面,静静的注视着我或者身后的太阳。

  嘴角依然上翘,但我却感到这笑里面有着不同的意味。或者它一直都存在着,只是到现在,在仔细的端详、观察下才发觉而已。可惜自己粗糙的画技无法将它准确的扑捉下来。

  几十分钟后,一个女孩坐然于纸。我没有用跃然一词,因为我远没达到这么一个境界,而且香儿确实pose的是一个坐姿。后面是密密的林子,我又有意点了一个小黑点,也许代表了一只小小鸟吧。

  “这么快?”香儿语气缓缓的,轻轻的。若行云流水。后来,我才真正明白了香儿这句话的意思,也才后悔自己当时没有仔细的描下香儿的一丝一发来。

  于是接下来,便是我当模特,她素描了。

  我静静的盯着她。她的目光与我的不时撞在一起,然后便又移向画板。

  她画得很认真,很仔细。以至于我发现她睫毛上闪闪的。

  “ 香儿你哭了?”

  “没,没”她拭一把眼睛,“一直瞅着你这么丑的模特,眼睛当然活受罪了。”

  风儿在耳边轻轻的拂过,轻轻的将时间拂过。

  30分钟,60分钟……

  我开始坐不住了,左右乱动。

  “你别动”,她有些急了。

  “呵呵,你画的这么慢,我当然要耍赖了

  我不动了,不过你赢了可不算啊?”

  ……

  ……

  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后,我也坐在了纸上,后面是一片林子。我甚至依稀看到里面加了一棵向日葵。

  “象么?”她取出镜子递给我

  “不象”,这次舌头还是有了一点骨头

  她眼神暗下来。

  “像,但是你画的太慢了。提前说好的,算平局吧?”

  她眼神又亮起来。

  “下面重新比一次,这次画自画像,还我先来。”

  “好”,她递过镜子。

  “要镜子干嘛?我已胸有成我了”

  XXX着画笔,三下五除二,马上便递给她。

  “这才叫素描。”

  “呵呵,阿康,哈哈,你这是幼儿园的小朋友画小鸟吧?”

  “YES,我是一只小小鸟,我说过我是一只小小鸟嘛,这说明我画的既快又象了,而且这幅画还有一个口诀:我考试得了二分,我妈打了我三棍子,我眼睛一瞪,嘴巴一咧,脖子一扭,跑走了。我名字叫小小。呵呵,我是一只小小鸟,叫小小的一只鸟。”我念一句口诀,画一笔。口诀念完,又画了一只“自画像”来。

  她笑着又来掐我。

  “好,好,不满意,再来一张了”我又草草两笔,勾勒出一只鸟来。这次用的是国画中的白描技法。

  “阿康,你的素描取法于国画,不经意间信手拈来,却总能抓住事物的神来,也许我学油画太多了,画的仔细,却总也抓不住那股子神来。”

  “呵,国画讲究的可真是神似而非形似。你知道朱耷吗?”

  “嗯。”

  “明亡后,他虽然作了和尚。但这也成就了他绘画上一代宗师的地位。他善画鸟禽,据说每在布锦上作画,便以生漆点睛,力求传神的。”

  香儿静静的看着我,听着。

  “他自号‘八大山人’,更有另一段典故。‘八大山人’竖着落款,便常被人读错。有读‘哭山人’的,有读‘笑山人’的,于是更有人亲自跑去问他,到底是哭还是笑呢。他回答说:‘哭笑不得’。呵,哭笑不得。”

  用过午餐,香儿又画了一些别的,便开始下山了。

  她坚持要帮我背包,于是我只背着画夹。

  路上。

  “阿康,”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好像欲言又止。

  “你说过今天要给我一个礼物的。”

  “嗯。”她应着,却只是慢慢地在后面走。

  “啊——”香儿一声惊叫。

  我猛地拧身去看,她正对着我冲下来,可能不小心,一脚踩空了。

  我不知道当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那么快的动作。

  一个闪身,伸出左手,抓住路旁的树干。右手一张,香儿撞进我的怀里。她闭着眼睛,睫毛上又一片晶莹。身子有些发抖,可能真有些吓坏了。我紧紧的揽着她。

  突然她睁开眼睛,神色有些慌张,一下子推开我。

  “啊——”我左肩经这一推才感到彻骨的疼痛。

  “怎么了?怎么了?”她马上又一脸的着急,与刚才的慌张完全不同的着急。

  “没事,只是脱臼了。只要你没事,这条手断了,我也愿意。”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快坐下来,我给你揉”

  “不用了吧,你怕不是想占我的便宜吧?”

  她又过来掐我。

  “呵, 呵,啊, 噢——”

  “你别动,别动,胳膊成这样了,嘴巴还没个正经。我好歹也算半个医师了,我们学过《推拿学》的。”

  “呵,对了,你还说过让我见识一下你婆婆暴雨梨花针的厉害呢。”

  她一怔,却又抿嘴笑了。“把胳膊伸出来”

  我递过去右手。

  “不对,刚才不是左手吗?”

  “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先揉一下右手再说。”

  这次她没有掐我,当然也没有揉,而是狠狠的拧了我一把。

  于是我坐下来。她半蹲着,开始给我推拿。

  香儿的手很柔,很轻盈,很让我感到舒服。

  从肩到大臂,到小臂,最后到腕关节,这样一直下来到手指。或揉,或推,或捏,或抖,或拽。

  “放松,你放松,别使劲。”

  其实我自己都感到了自己手臂的僵硬。

  “嗯,我已经很放松了。”

  呵,能放松下来才是假的。

  整个走过一遍后,她对着肩关节将整条胳膊猛地一个上推。

  “行了。”

  我甩甩手。

  “呵,以后我军事训练、体能锻炼可不怕再受伤了。”

  她又翘一下嘴笑了。

  我先送她回医大。

  “阿康,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陪着我。我答应给你一样东西的,你回去以后再看,好吗?”

  她竟然噙着泪花。

  “呵呵,又怎么了?送我东西舍不得了?该不会是那些画吧?”

  于是我拿出今天的一叠画纸。

  “这些我全要了。”

  “不,不行。”她有些急了。

  “那只好要两张了。你给我画的那张素描,和我给你画的那张素描。”

  “不。”她伸手来要这些画。

  “一张,一张行了吧。你给我画的那一张。”

  的确,在我心里,香儿给我画的画像自然要比我给她画的更有意义。我以为,我以后给她还可以再画的。

  “阿康,这张让我留着,好吗?你应该要你给我画的那一张的。”她竟然带着哭腔了。

  自然我妥协了。我最怕女孩的眼泪,特别是香儿这样可人的女孩。

  于是我只得到一张我给她画的素描。其余的一股脑让香儿留了下来,包括她给我画的那张素描和我的那幅“小小鸟”的自画像。

  她打开包,取出一个精美的日记薄。

  “其实我要送你的是这个日记薄。答应我回去以后再看,好吗?”

  “Thank you,遵命。”

  我“啪”一个军礼。

  日记薄。

  我翻开扉页。

  有些吃惊。我送给香儿的那张元旦贺卡赫然夹在塑封里面。

  我怀着好奇,取出贺卡,翻到里面。

  更加吃惊。

  我写的那句话还在,让康师傅与阿香婆把友情带进1999。但是在“友”字上已被加上了“爫”字头。 

  让康师傅与阿香婆把爱情带进1999

  !!!

  我有些乐滋滋的,于是一页页往下看。

  今天又报到了。

  新的学年,我希望我能和同学们真的融在一起,而不是被孤立在无人的角落。

  我依然被安排在了单人宿舍里,学校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想这样。我希望能和姐妹们住在一起的。

  但辅导员说这不是他的意思。为什么,为什么?

  我感到好迷惑、好迷惑,好孤独、好孤独。

  我向文静、雅卓她俩主动打招呼,问候她俩新学年好。换来的却是勉强的嗯了一声。大家为什么都不愿意接近我?我和大家是一样的呵。我真的好委屈。

  小姨来看我了,开着车。我不希望她又把车停在宿舍楼下的。这样只会更增加我与大家之间的隔膜。真的,小姨。你永远不会体会到处于这样一种环境下的尴尬与痛苦。

  小姨送我了一台笔记本,说可以上网,有助于学习。可我只想与人交流,心与心的交流。小姨你知道吗?

  今天在网上我很开心。我用guest进了一家聊天室。碰到了一包方便面。:)。

  他叫康师傅。而且居然猜出来我是女孩,好厉害。所以我随他取名叫阿香婆了。反正我也叫香儿嘛!希望下次能再碰到他。

  呵,他是西安盩厔的。有空一定去玩玩。他还许诺要吃住行三包,而且是四星级水平呢。

  阿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好吗?谢谢你给我带来了几乎有些陌生的,陌生的让我几乎不敢再去奢望的快乐。你竟然称人家是“阿香老婆”,好坏呀。你真的好坏。今天最后竟然说我“吧吗”不均衡。我对着屏幕呆了。我又想起了妈妈。她去世已经三年了。也许我从那以后,便一直在避免着说“妈妈”这两个字了。

  我哭了,好久没哭过的。你真的像个精灵。

  阿康,跟你聊天,总是让我好开心,好开心。让我感到心跳,或者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呵,好可怕。

  你为什么开始躲我,为什么?我多想跟你一起聊天呵。是你在我漆黑的心中划过一道白色的闪电,但却转瞬即逝。

  你是解放军,是国防科大的学员?呵,我一直对解放军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看来我跟解放军真的有缘呵。今年抗洪,小姨商场的几百万物资可都是你们解放军抢救的呵。

  你有女朋友了?我真的有一点失望。但是我会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的。能跟你在一起聊天,我便已经很满足了。

  你们军校管理很严?总是到周末,才有可能碰到你在网上。我多想天天在网上见到你。

  你终于告诉了我,你的详细地址。国防科大四院97级微波专业。可你干嘛不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不是有意的吧,是无意间忘了?我想给你发一张贺卡,只好写康师傅收了。希望你收得到。

  我收到了你的贺卡,谢谢。回家小姨问我为什么今天这么高兴。心情好呗。不告诉她,就不告诉她。

  本来真打算寒假去西安的。结果爸爸打电话过来,让我回广州代他祭祖。有一些事,我一直瞒着不敢告诉你,怕你知道后也会离我很远很远,像其他同学师长一样。

  今天是情人节,你现在在西安跟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开心吧。只是却剩下香儿一个人孤单单的来到广州。上网也是那么无聊。我在你的贺卡上作了一点小动作。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了,我对自己无能为力。我一直以为我是很理智的。

  妈妈,我把你的骨灰盒放在了祖祠里。你说你是1976年离开家乡的。今天,23年了,你终于又回来了。你还记得你常给女儿讲起中国的传统文化么?那时候女儿总是静静的趴在你的对面,静静的听。爸爸便在一旁笑,说你把大学国文系的教授都当到家里来了。那时候,一家人在一起,是多么幸福呵。我多想再趴在你的怀里,听你讲这些东西呵。

  阿康,珠江的水喝得我长了一脸的青春痘。对着镜子一照,呵呵,毁容了。回到长沙,小姨吓坏了。忙拉着我去美容院。其实妈妈生前那么多的美容方法,我会很多的。如果不是怕你看到我这幅模样,吓得撒腿就跑,我才不会去呢。可是你看得到我吗?

  他今天又上网了,还有一个黑猫警长,好像跟他很熟。

  原来他一直都在骗我,骗我说他有女朋友了。

  但如果只是这些,我都不会去生他的气的,或许我内心里真希望他是在骗我。

  但是我说我跟他应该同病相恋时,他却冷冷的拒绝了,而且冷冷的下线了。我希望着他只是一时的吊线,结果在网上呆了30分钟都没了他的人影。我失落着下线了,泪也像断了线似的流下来。心中的一线光亮又突然间黯淡下来,一切又让我回到了漆黑的夜。我躲在被窝里哭了,这也许是单人宿舍的唯一好处。

  好久没回家了,回小姨的家。

  小姨向我说了一大堆的话,我却不知道她讲了些什么。她问我怎么了,我哭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小姨。小姨静静的听着,然后开始安慰我:“都是小姨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以后上网不去找他就是了。而且你俩之间也真的没可能的,网上的爱情怎么能当真呢?他说他是什么什么,还不一定都在骗你呀。而且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更没可能了,当兵的怎么可能跟你结婚呢?听小姨话,以后上网别再进聊天室了。好好学习,你说过要学好医,来治病救人的。有好多人跟你妈一样,生了病都没办法治的,特别是大陆这边。”我伏在小姨怀里哭了。妈妈,我又想起了妈妈。妈妈,女儿该怎么办?

  我还是忍不住又上网了。我怕他或者小姨在网上碰到我。于是是用“西安哥”进聊天室的。

 香儿与西安哥?!

  我自己都感到惊异。难道我跟西安的他真的有缘么?也许是真的吧。他恰恰也在聊天室。但是却一个人在大厅发呆。都是我不好,却让他也烦恼了。

  我忍不住给他发帖了。他开始不理我,我手心都有汗了。他解释说,他正在“搜肠刮肚”,给我发E-mail呢。一霎那,我对他的气如冰消逝,化作两道泪。

  聊得还是那么开心,这我已经满足了。

  反正我很快便要离开大陆了,就让我再享受一段快乐时光,好吗?偷偷得,偷偷得,无人知晓。

  他还是在网上苦苦找我,找阿香婆。

  我真的好想告诉他,西安哥就是香儿,香儿就是西安哥。

  但是我忍住了。

  就让我这样悄悄的呆在他身边吧。

  悄悄的享受这份快乐

  一直到悄悄的走。

  今天又等到了阿康,他突然间好深沉、好深沉。

  于是我静静的,静静的听着,

  听着他近似于内心独白似的倾诉。

  一句、一句……

  也许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看到了他的内心世界。于是我知道了一个叫帆华的姐姐。她的命运怎么跟我的一样悲惨?我没有了妈妈,她没有了爸爸。我一定学好医,当一个优秀的医师。

  但是也许阿康更需要人去安慰,他深深爱着的帆华姐姐已经跟别人订婚了。小姨回来了,我匆匆离开聊天室,但是留下了阿康的电话。

  我犹豫着,矛盾着拨通了他的电话。

  我是以西安哥的身份去安慰他的,我给自己打气。

  没想到他接过电话很生气。他一直以为西安哥是男的。可我并不是有意骗他的。慌乱中我告诉他西安哥就是香儿。

  呵呵,他说他是最笨网虫先生。

  一道亮光又照进了我的冷清的宿舍。

  今天北约轰炸了中国驻南使馆,同学们组织着要出去游行,抗议北约的暴行。我上网找他,没找到,于是便匆匆下线了。跟大家一起上街喊着口号,挥着旗子,群情激昂。此时,我才感觉到自己真正融入到了这个大集体中来。真的,我好激动。我也是一个炎黄子孙,大家都是血脉相连的,不是吗?

  阿康的心情好像还是很难受,他的一位老师去世了,很年轻,33岁。我又想起了妈妈。人为什么都要死呢?让活着的人去一次次饱尝死别的痛苦。阿康又要经受一次心理上的打击了。他的一句话让我掉泪:“帆华走了,林老师死了,我也不敢奢望你会安慰我一辈子。”他难道已经预料到我要走么?是的,我告诉过他我考了GRE的。人为什么要有聚散离合呢?也许生离比死别更让人感到痛苦。

  我最近为什么老这么多泪水。

  我决定约他出来见面了。

  金庸的《笑傲江湖》里面,岳灵姗死了,令狐冲却依然活着。与它的“婆婆”任盈盈幸福的活着。帆华姐姐走了,林老师死了。我希望我是阿康的“婆婆”,给他一丝快乐与安慰,而我就叫阿香婆的。

  我要与他恣意的享受这一次稍纵即逝的快乐。

  虽然结局可能只会更加痛苦。

  他问我穿什么衣服,真的,我也不知道穿什么了。

  一想到见他,我竟有些恐慌。

  阿康:允许我又开始以第二人称来称呼你。

  我真的好想跟你在一起说话,包括在日记里。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告诉你。却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我真的怕我有一天告诉你后,你会离我很远,很远,直到看不见你的影子。

  还是先恣意享受这段快乐的时光吧。今天见到你,我真的好开心。而且我终于知道了你的真实姓名:康亦慨。呵,呵,这名字好有意思。只是现在想想,也没有必要了。其实一直叫着你阿康不是很好吗?或者我本身就在逃避着现实。又干嘛非要去知道你的真实姓名呢?

  谢谢你今天跟我的“同舟共济”和“风雨同舟”,只是又让我有些伤感。

  呵,呵,你那身打扮害得我一阵好找,居然还瞎掰说你这叫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我永远会记住你这只快乐的白天鹅的,真的,每次和你聊天,总是让我感到是一种享受。你会记住我这只黄毛小鸡吗?记住这只小鸡给你做的烧烤吗?记住她给你细细的擦脸吗?记住她看到天上出现彩虹时流下的眼泪吗?

  小姨很生气。因为那天从烈士公园回来我便感冒了。

  她吓坏了。我却很高兴,告诉她,我跟你在一起的。

  她听了,更生气了,说,我跟谁谈恋爱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更你来往。难道就因为你是解放军吗?

  她怎么突然之间那么无情和不讲道理?我跟小姨吵架了。

  我冲她吼了一句:“去年抗洪抢险,你那几百万商品可都是解放军帮你抢回来的!”她怔住了,过了很久,她叹了口气,说:“这真的是两码事,你跟他根本没有可能的。小姨是为了你好。”

  阿康,你说,我该怎么跟小姨谈呢?

  你怎么总是那么忙,其实我们也很忙。只是我多么希望在最后这段时间里与你尽可能多的处在一起啊。

阿康:

  你今天给我讲的大陆对台战争,让我终于相信了,相信了。小姨的话是对的。为什么?为什么?台湾民众并不是都支持台独的。大陆这边不是也一直说一国两制,都是中国人么?大家都是炎黄子孙的。然而为什么同胞却不能真正当同胞去对待?在学校里,大家嘴上喊着同胞,实际上却在把我当外国人看待!离我远远的。谁对我都那么客气,客气得让我感到尴尬。我一点也不想要大家给我的这些什么特殊的照顾与优待的。我其实只是想融入到同学当中而已。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中国人。

  但是一切都是没有可能的。一般的人群尚且不能容纳我,我其实应该早料到你对台湾的态度的。你是解放军呵,我真傻。

  我决定告诉你一切了。再不说我会崩溃的,我会的。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的,却一直没有这份勇气。我是台北的,妈妈去世后,爸爸也病倒了。只好放下手上的商务去美国养病。于是小姨接我来到了长沙。爸爸一心想让我去美国读书。这样可以陪在他身边。于是我考了GRE。签证也下来了,我马上要走了,阿康,再见了,再见了,原谅我,原谅我,好吗?

  眼泪已经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合上了日记本。

  再见了,再见了。

  这两天我发疯的做着数模训练作业。几乎没有睡觉。因为不疲惫到极点,躺在床上后,我根本睡不着。

  7月7日,香儿的生日,犹豫着,我拨电话给她。她还在。

  “祝你生日快乐,去了美国天天快乐。”我语气尽量保持平静。

  “阿康,阿康,爸爸刚跟我通完电话,他已经同意我继续留下来了。听到没有,我可以继续留下来陪你了。还记得你编的那个英语故事么?‘LEFT,LEFT,留下来,留下来好吗?’我现在真的可以留下来了。ALL RIGHT ,ALL RIGHT,一切都好了,嗯,好了……”她在那边嘤嘤的哭了。

  最后,她约我7月10号,星期六晚上,陪她吃饭,补过生日。

   挂上电话,我说不上是喜悦或是苦涩。或者只是如同《电路基础》上的电压一般,我心灵深处的血压在长长的零电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短暂的上升脉冲电平后,接着便有回落到了长长的零电平。

  毫无目的的念叨着:“LEFT,LEFT,LEAVE……”

  “背单词呢?这么刻苦。”黑猫在走廊里跟我打个照面。

  “哼……”我笑了,却分明想哭。

  早上醒来,黑猫拍着我的肩说:“怎么搞的?我看你真入魔了。晚上做梦都在背单词。LEFT,LEFT,LEFT……呵呵。”

  我迟钝中有些疑惑的扫一眼全班其他哥们,结果他们都点头表示黑猫所言非虚。

  “不。我应该说LEAVE的。LEAVE,LEAVE,走——”

  赴约前,我带上了日记本,长长的三个深呼吸。将自己将要在饭桌上说的每一句话,又在心中复习一遍,出了学校。

  幽暗的烛光下,她的脸上洋溢着红红的光彩。我把日记本还给了她。

  “还记得你说过7月7日是情人节,中国人的情人节吗?呵,这一天晚上有鹊桥会的。”她俏皮的托着腮看我。

  “那是农历,你这是阳历。不一样的。

  阳历7月7日,哪是什么情人节?简直就是一个灰色的日子。

  这一天,哪有什么鹊桥?有卢沟桥才是真的。”

  她可能感觉到我语气的冰冷,忙转移话题。

  “我要吹蜡烛了,扑―――”

  “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吃蛋糕,咱们比谁吃的多。”

  我只用叉子叉了一小块放到嘴里。

  “怎么了,是不是嫌这一家蛋糕店不够好?改天有机会,我请你去吃麦当劳,要不,肯德鸡,总行了吧?”

  “哼,麦当劳有什么好吃的?不就是西安的肉夹馍吗?油腻腻的,还没有肉夹馍好吃呢!”

  “阿康。你今天是怎么了,不喜欢我这身打扮?”

  她今天穿一套橘黄色连衣裙。

  “什么不喜欢这身打扮,我根本就是不喜欢你!”

  她一脸的错愕,强装着笑一笑。

  “你又在跟我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我闭上嘴巴,咬一下舌头,稍作停顿,然后把准备好的话一股脑的抛了出来。“以前,我是都跟你开玩笑,这一次我决定跟你说实话。你听仔细了。

  别自作多情了。我送你的一张贺卡,却让你改的那么恶心,还夹在日记本里面,唯恐别人看不到似的。你一个台北女孩会喜欢我一个中国人民解放军,简直就是李登辉对我使的美人计。而我是将计就计,泡了你,还是继续爱党爱国爱人民献身国防呀!”

  “阿康,你不要这样开玩笑,好吗?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喜欢又怎样?你傻呀你?你脑袋是不是出问题了?自己还是学针灸的呢,也不赶快扎两针治治。你们这种人根本就跟我不在一个社会圈子,一个社会阶层之上。你看看你穿的是多么时髦,玩的是多么高雅。

  溜冰,我们农村孩子只能到池塘上去溜真冰。

  打保龄球,我们小时候连乒乓球都没得打。

  到海滨去晒太阳浴,我们是到河滩上去晒太阳浴的吧!

  逛超市,高档的香水,时尚的衣服,我们有些同学可是连学都上不起呀!

  帆华,秋帆华不就是这样的么?”我喝一口可乐,润润嗓子,“以后别再来烦我了,我很忙。还要搞数模集训呢。你耽搁了我不少宝贵时间,你知道吗?”

  “对不起。我可以等你,等咱俩读完书……”

  “等我?我光读完博士就28了,你等吗?”

  “等!”

  “读完博士,我还要下基地,到戈壁滩,到深山老林,你等吗?”

  “等!”

  “你等吧,等到我四十岁了。秃着个头,来找你,你就不等了,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搞微波专业要脱发的啊!”

  “我不会嫌弃的。”她身子还是微微一怔。

  “可是我嫌弃你呀,到时候你一个黄脸婆,谁会喜欢你呀?你还想象任盈盈那样当婆婆来安慰我。那时候,你可就真的是婆婆了。而且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洒脱开朗用情专一的令狐冲。我是十恶不赦根本就不值得人去爱去同情的杨康。你不是一直喊我叫阿康的吗?早说过了,我不但坏,简直就是色胆包天,你以为你那时候还能让我再将计就计吗?恐怕你早就人老珠黄了。你以为你是扶贫工程在打发困难户吗?”

  她静静的流泪了。烛光下映得红红的闪亮。

  “而且你知道不知道,《军婚法》上面明确规定现役军人不得与港澳台通婚的?而我现在决定根本一辈子都不转业了。我喜欢上军人这一职业了。总之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依然只是静静的看着我,静静的淌着泪

  “你走吧,别真成了一只讨人,讨人嫌的赖皮狗,赖着不走,美国才是你这种人去的地方。那儿才管女孩叫狗/*GIRL*/的,去美国找你的老爸去吧。”

  “你怎么还不走?好,你不走我走。

  你赖这儿不走是想卖单吧?好,随便你。

  反正你家里有的是钱。”

  我双手撑着身子站起来,直着脖子往外面走去。

  脚下却犹如踩在太空中一样,使不出半点力来。

  “阿康―――你回来―――你站住―――”嘤嘤的哭声惹来了一群顾客的眼光。

  我脚下一个停顿,脖子有股转过去的冲动。

  却只是微微发酸地僵硬在原先的角度上。

  前方的门一片模糊,泪从眼中滑落。

  我不能再回头了。

  迈着虚虚的步子。

  越走越快。

  夜,星星出奇的多。一颗流星冷冷的划落,将自身燃烧作一道白光,扑向天际,似乎要将整个天穹割破。舍下身边另一颗孤星更加明璨。泪似乎在脸颊上也要割出两道口子来。我感到了生疼。

  期末考试全部结束了,数模集训也暂告段落。

  按照教学安排,暑假要去连队实习,今年是去广州花都。

  队里专门开了一次动员大会。明天。7月14号就要坐火车南下去广州花都驻地部队实习了。

  我心中空空荡荡。

  也许没有了爱,没有了恨。

  也是一种最美的心情。

  开完动员大会,回到宿舍。有我一封信,香儿的。

亦概:

  再见了。

  也许我一直都逃避着无情的现实,而活在幻想之中,构画着自己瑰色的梦。但是这个梦总是太脆弱,太脆弱,经不起现实的轻轻一推。本来以为小姨的反对是你我之间最大的障碍。现在爸爸想通了,小姨也不好再过多干涉,以后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没想到你的一席话又将我推到了冷冷的现实面前。政治,社会,文化这些冷冷的背景色却烤得我面颊发燠,犹如梵高笔下的向日葵。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你我之间是没有什么结局的,只是我却一直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以致于越陷越深。

  我相信你是爱我的,深深地爱着。我更明白你的痛苦,你说那一堆话时的痛苦。我尊重你的选择。我走了,去美国加州。爸爸会到机场接我。

  只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小姨和爸爸,我先要去西安一趟。我买的是7月14日的票,长沙黄花国际机场到西安咸阳国际机场。

  也许,我只是想去西安看一看,看一看我心爱的人的生养之地。我会去楼观台,公明洞,仙游寺一一看看的。只是没有了你相陪,没有了你的四星级的招待,呵。

  我更想去看看帆华姐姐,我希望我能给她一点经济上的帮助。我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请你不要误会。

  然后我便从西安直飞美国加州,离开大陆,离开这片我深爱着的,却始终无法融入的宽广的黄土地。带着你的画像,我会把它贴在床头,我希望每一天睡觉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人是你,呵。

  还记得你叫我的那句“阿香老婆”吗?再叫我一次,好吗?

  只是我无法听到了。我永远无法象任盈盈那样守在令狐冲身边了。你的一只赖皮狗再也不会赖在你的身边了。

  以后你一个人多注意身体,爱自己。LOVE YOU,爱,LOVE。呵,中西结合,常常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再一起为此笑最后一次吧。

  再见了。

                     香儿

                    1999.7.11

  晚上,躺在床上,泪静静的,缓缓的从眼中滑落,落在鼻梁,落在被角和枕头上。

  依稀中,香儿向着我走来。

  彼此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携手一起听着夜晚的风。

  轻轻的,轻轻的,香儿却随风化去。

  醒了,又是一个梦。于是躺在床上,依旧闭着眼睛,默默的做了一首宝塔诗:

    梦

    三更

    与相逢

    有语难倾

    携手倚栏横

    静听潇湘晚风

    香消逝泪眼不睁

  但香儿却永远收不到这首诗了,也许只有永远埋在我心里了。

  或者是命已注定,我答应过帆华,她是我送诗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孩的。

  7月14日中午,集结完毕,便去了火车站。也许香儿现在已经登机了吧。

  第二天5:00多钟,车到了花都。

  部队派汽车连来接我们。

  上了军卡,我跟警长相挨而坐。看着车站上熙攘的人群,心中感到无名的怅然。

  广州,这不是香儿的故乡吗?但是香儿现在在哪呢?

  在西安,在我的家乡。

  生活竟是如此的残酷,残酷的让人哑然失笑。

  我来到了香儿的故乡,香儿却去了我的故乡,于是彼此就这样擦肩而过,然后越走越远。

  “亦慨,你怎么了?”警长推我一下。

  我这才发现镜片已经被泪水弄的一片模糊。

  “没什么?你不觉得广州的天气比长沙还要让人感到浑身燥热吗?”

  “嗯,倒还真是。”

  7:00多了。

  车队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路旁的芭蕉树向身后退去。

  我摘下眼镜,望着东方。

  一片黛色的芭蕉林直接天边橘红色的云彩。

  而一轮鲜红的太阳已迸出云端。

  ……

  附记:1999年10月份,毕康王小组荣获全国创维杯数模竞赛一等奖。2000年11月份,国防科技大学2001届推荐免试研究生名单公布,康亦慨名列其中。研究方向:超宽带信号处理。林老师生前的课题方向。至于以后的事儿,那已经不再是康师傅与阿香婆的事儿了,而只是康师傅一个人的事儿。

                (全书完)

                (二稿,2001年元月5日20:38)
 楼主| 发表于 2003-5-1 12:36:22 | 显示全部楼层
转者按

  这是一部中篇网络小说,作者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科学技术大学四院九七级的shanbo(现已毕业)。小说描写了一位军校大学生的情感历程与心理成长过程,在军网上反响颇多。有网友说这是军校版的《大话西游》,国防科大版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该文曾获第四届“银河之光”计算机文化节网络美文比赛一等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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